144 伤风

糖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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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岚拿着奏折到无妄殿的时候,偌大的竹林里一点光亮都没有,竹楼里也是黑黢黢的一片。

    楚衡只穿着一层布衣,蜷缩在雪地里,黑亮的秀发散在皑皑白雪上,整个人安静的好似死去了一般。

    “衡儿!”江岚吓了一跳,两步跑过去一把将楚衡抱了起来:“衡儿,你怎么了?!”

    楚衡靠在江岚的胸口前,眼眸紧闭,脸色苍白如纸。

    “传御医!”江岚朝着身后的年达喊道。

    年达连忙小跑着奔出竹林去。

    “衡儿,你别吓唬朕。”江岚晃了晃楚衡,楚衡丝毫没有反应,伸手探入鼻下,还好依旧有鼻息。

    江岚吁出一口气,又赶忙抱着楚衡回了竹楼,点燃烛火,又烧了火盆,随后江岚解开自己的水貂大氅,坐在火盆边儿上,将楚衡抱在怀里,用大氅宽襟盖着楚衡。

    “暖和些了么?”江岚的眼圈微红,看着怀里近乎奄奄一息的楚衡,他看上去整个人忽然苍老了下来:“朕知道你醒着,你跟朕说句话啊。”

    楚衡睫毛动了动,并未睁开眼睛。江岚借着火盆的光,才看到楚衡满脸的泪痕。

    “衡儿,你到底是怎么了……”江岚一脸的无助,他又将楚衡抱紧了些,好似这样自己身上的热度就会传给楚衡。

    楚衡的手从大氅里伸了出来,她环着江岚的脖子,头完全埋在江岚的胸口,眼泪又一次流了出来。

    “衡儿,你告诉朕,无论是什么事。朕都会替你做主的。”江岚怕楚衡冷,又伸手将楚衡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摘了下来,塞入水貂裘衣中:“你告诉朕,朕一定会帮你。”

    楚衡沉默着一直没说话,可江岚却清楚的感觉到了胸口处楚衡泪水的灼热。

    “既然你不想说,朕便不问。”江岚低这头,看着楚衡的小脑瓜。一脸的无奈和担忧:“可你答应朕。这世界这么冷,别将朕一个人抛在这。”

    “无论如何,不要死。”

    “你若死了。朕也……”

    江岚低头,一脸悲伤的看着楚衡。

    楚衡这会呼吸均匀,竟似已经睡着了。

    江岚这才压低了嗓音,好似呓语一般的轻声说道:“你若死了。朕也不会独活。”

    第二日。

    楚衡着凉发了烧,江岚便把奏折都搬到了无妄殿里来批。白日楚衡坐在软榻上看书。江岚便在离楚衡不远的地方摆了案子,坐在那批着折子。

    “衡儿,将这雪梨羹喝了吧。”江岚将刚批好的折子放在一旁。

    一直站在一侧的年达立刻端了江岚案子上的雪梨羹,拿过去给了楚衡:“楚姑娘。这雪梨羹甜而不腻,又能去火养嗓子,最适合着凉发热的病人了。”

    “嗯。”楚衡接过汤盅。一勺一勺的喝了起来。

    楚衡喝完了雪梨羹,年达端着空汤盅出了竹楼。竹楼门被从外带上。楼里便只剩下楚衡和江岚二人。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一人看书,一人批折子,竹楼内竟说不出的安宁恬静。

    “衡儿。”江岚又批完了一个,将折子放到一旁,他抬头打量着楚衡:“你想什么呢?”

    楚衡脸色苍白,手里虽然拿着书,可眼神总是往窗外飘。

    “皇上,你还记得姬城么?”

    江岚闻言眉头一下皱了起来:“藤王世子,朕自然不会忘。”

    “姬城没死。”楚衡回头看着江岚。她整个人侧着光,头发散乱在肩头,一双水色眸子内有汪洋,鼻子小巧,嘴唇略苍白,下巴也尖瘦了些。

    江岚看着楚衡默然无语,好久之后他才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来:“那也不错,早先你就没打算要他死,若不是谭嫣儿想要为父报仇,想必姬城依旧在藤城呼风唤雨。”

    “我原本以为,以他犯下的罪,死都是便宜他了。”楚衡也笑了,她笑容惨淡比哭还难看,不知道是自嘲还是苦笑:“可现在,我倒情愿他死了,总好过他现在的生不如死。”

    “什么意思?”

    “他的身体活性丧失,如同半个死人。”楚衡扭头看向窗外,语气中的痛苦弥漫了整个竹楼:“他被人制成了蛊人,用虫子修复了他身体受损的部分,可这样活下来的人,每走一步路,没抬一下胳膊,甚至眨一下眼睛,都会全身剧痛难忍,如百虫噬身,这跟堕入阿鼻地狱有什么两样。”

    “衡儿……”江岚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受这么大的苦,也要活下来,是为什么?”楚衡低着头,视线落在手里的书面上:“谁这么毒,谁这么恨他,连个安息也不给他。”

    “衡儿,也许是他自愿……”江岚站起身走到软榻边,伸手抚上楚衡的手:“这世人都贪生,就算身子受些苦,可不是还活着么。”

    “这不是一般的苦,是生不如死的苦。”楚衡摇了摇头:“旧时候,犯了重罪的人才会被制成蛊人,就是因为人们觉得,死还不足以偿还他的罪,所以人们把地狱带到了人间,赐给罪人,这便是蛊人。而罪人被制成蛊人之后,为了防止蛊人受不了疼痛而自杀,还会有人一天十二个时辰的监视着,可那些蛊人还是会死,或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活活饿死,再就是活活疼死……”

    楚衡顿了顿,抬头看向江岚:“你说,会有人贪这样的生么?”

    江岚默然。

    楚衡也沉默了。好一会之后,她抬头看向江岚:“皇上,上次说请白家家主入宫一见的事,可派人去跟白家提了?”

    江岚点了点头:“也收到回信了,白家家主年老体衰,白家的事家主已经不管了,白家一直都由白家少主处理事物,这次朝廷召见。白家少主会替他爷爷过来,算算日程,他进宫就在这两三日。”

    楚衡闻言点了点头:“好。”

    “还有一事。”江岚顿了顿,本想拿出昨儿要给楚衡看的折子来,可想到楚衡刚刚谈及姬城的伤感,江岚忽然又不想将折子给楚衡看了。

    “怎么了?”楚衡疑惑的看向江岚。

    “没……”江岚开口敷衍的话刚说一半,他忽然叹了口气。站起身回到自己批折子的案子边儿上。将藤城的折子拿了出来:“还是给你看吧。”

    江岚一脸苦笑的将折子递给楚衡。果然,自己是一点事都不想瞒着她,为了她。真是肝脑涂地做什么都行。

    想起自从跟楚衡回宫之后,自己的改变,江岚都觉得心惊。往日他从不理会朝政,可他现在知道江岚不会喜欢一个玩忽职守的君王。所以日日批着折子到后半夜。

    往日他三五天就会偷溜出宫去,挥霍无度纵马游街。可现在他恨不得每日守着楚衡,哪里也不去。

    往日他受不了别人半点气,若是有大臣跟他对着唱反调,他便是不拿那人问罪。也会偷偷给他下个绊子,胖揍一顿是小的。可现在他可以坐在御书房里听着左相右相各种埋怨申敕,还耐着性子一脸谦虚应对。

    日光倾城。照的竹楼里亮堂堂的,冬雪在门外。一室的暖。

    江岚坐在软榻边儿上看着楚衡,楚衡则拿着折子低头读着。

    “世子爷的尸体之所以蹊跷,是因为被人换过了,现在躺在棺材里面的根本不是世子爷。”楚衡将奏折递给江岚:“还有最后一条,大夫人失踪,只怕是……”

    “只怕是什么?”江岚接过奏折,随手将奏折放到一旁。

    “没什么。”楚衡眼神闪烁了一下。她不能告诉江岚,大夫人怕是被藤王抓走了,藤王要用大夫人的血给王妃换血,驱除行尸虫卵。这事她若是对江岚说了,江岚必然会问藤王为何要用大夫人的血换血,那就会扯出皇太后逃跑的事,到时候江岚也会猜到,给藤王出主意抓走皇太后,还要放尽皇太后血的人是她楚衡。

    这可是杀母的仇,虽然没杀成……

    “你又有事瞒着朕。”江岚叹了口气:“得,朕也不问了,你的药该煎好了,我去让人给你端过来。”

    江岚出了竹楼,楚衡这才长出一口气,透过窗户看着江岚往外头,楚衡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他对我这般好,我却在设计杀害他的母亲。”

    “可若不这样做,杀父之仇又如何能报。”

    楚衡从软榻上走下来,因为还发着低烧,身子软绵无力,只得一路扒着桌案书架扶着墙,走到了竹楼后面的藏书楼内。

    “蛊人……”楚衡站在书架前打量着,最后挑了一摞书放在地上,席地而坐挨个翻了起来:“一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转眼过了三日,楚衡的伤风也好得差不多了,已经可以在院子里走动了。这天晚上,江岚刚带着批完的奏折离开无妄殿回他自己的寝宫,芙白便找上们来。

    “楚姑娘,蒙蝉儿被杀一事已有结论,蒙蝉儿发丧,蒙青下了大牢,左相因为教女无妨祸乱宫廷被罚了半年俸禄。”芙白提着灯笼站在院子里,眼睛内都是笑。

    “你怎么了?”楚衡看着芙白:“感觉你好像如释重负的样子。”

    芙白闻言愣了一下,随后收起了笑容,低头恭敬的说道:“没,楚姑娘多虑了。”

    楚衡蹙了蹙眉,也不耐烦多问。

    芙白低头想了一会,又突然开口:“那日蒙青逃走,是找了安总管帮她,两人假传圣旨借着查太后失踪的由头,由着养心殿下的地道逃出宫去,可惜没跑多远就被人抓了。”

    楚衡点了点头。

    芙白又说道:“奴婢将安总管跟蒙青有染的事告诉了左相,左相怕流出丑闻,就派人将安总管杀了。而蒙青因为下了地牢,左相管不了牢里的,便求了皇上……”

    “他求皇上什么了?”

    “赐一跟白绫,让蒙青在牢中自尽。”

    楚衡蹙了蹙眉头:“蒙青和安总管这两人,你与谁有仇?”

    芙白咬了咬嘴唇,楚衡静静的看着她。

    芙蓉半晌才开口说道:“安总管。”

    “那除了安总管你还有别的仇人么?”

    “芙白的仇人有很多。”芙白脸色笑得凄惨:“可这些仇大多芙白已经报了,唯余一人,确是想报仇也力所不能及。”

    楚衡蹙眉看着芙白:“是谁?”

    “皇太后。”

    楚衡丝毫不见意外,她只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晓得了。”

    芙白冲着楚衡作揖,转身离开了无妄殿。走出了竹林,她回头看。绿色的竹林郁郁葱葱,竹子上还顶着雪,绿白相间,头顶上还撒着银白的月光。

    “这地方真美。”芙白嘴巴抿成了一条线,眼底的光却越来越亮:“果然,皇太后苏莫心追杀了楚衡四年,而楚衡一旦翻了身,也必然不会放过她苏莫心。”

    “若是借着楚衡的力,我也许可以亲手将刀子捅在皇太后的心窝子上。”

    芙白声音低不可闻,就似夜里的呓语,她说完话,转身又踏着雪披着月色,往慈宁宫走去。

    第二日中午,白家少主白甄入宫。皇上设宴款待,席上宾主尽欢,等宴席散了,白甄到御花园散步,走着走着出了御花园走入了无妄竹林。

    楚衡正裹着厚厚的棉衣,坐在竹楼前摆着棋。楚衡一向不善下棋,可她知道白甄喜欢下棋。

    “你在等我?”白甄咳嗽了两声,在楚衡对面的位置坐下,一张苍白的脸带着淡淡的笑:“上次你不辞而别,可真是不礼貌。”

    “是你无礼在先,对待无礼的人何须礼貌。”楚衡将盘上黑白子分开,倒入玉石棋盒,将白子推给了白甄:“手谈一盘。”

    “算了吧。”白甄把棋子又推了回来:“我知你棋艺滥的惊人,况且我的身体也不好,不适合在这冰天雪地里坐着,咱们不如进屋喝杯热茶,慢慢说咱们的事。”

    “白少主,你瞧我今儿都把棋盘搬到院子里来了,你也该明白,我那竹楼你是进不去的。”

    “呦?”白甄闻言眼睛亮了一下:“你的意思难道是说,我所求的羊皮卷就在这竹楼里?”

    楚衡闻言愣了一下,这白甄什么意思,羊皮卷不是已经被他拿走了么?

    不对,拿走羊皮卷的是姬城,那这么说,姬城没有把羊皮卷给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