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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好了小型摩托艇，唐泰斯把全盔摘下来，初阳染红了天际边上的云朵，晨风轻佛，他的黑色长发随风飘起。
白荷很久很久都没再见到过他这样的背影，即熟悉又陌生。
他的背影看上去，略显寂寥，也许是心态变了，同是一个人，却有着天壤之别的感受。
能在荒原里欣赏日出美景，又是二人世界，若是时光倒退这么大半年，或许还能油然出暖暖的爱意，然而，不可逆转的并不止是时光或岁月，感情亦会如此。
唐泰斯越是散发出来自心底的关爱，白荷就越不习惯他这副模样，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的关心，白荷都觉得如梗在喉。所谓关爱，她已经不需要了，尤其是在需要的时候他不给，不需要的时候倒贴过来，与其把这种怪异的示爱表现形容为如梗在喉，倒不如说是索然无味。
她多想跟唐泰斯说一句：“一切都晚了，当初的爱，早已湮灭成灰。”
唐泰斯凝视着远处的风木异能测试中心，他并不知道此时的白荷已经与他貌合神离了。
尤其是每当白荷一想到斯芬克同样落漠的身影，她更是觉得继续跟在唐泰斯身边是件痛苦的事。若不是婚约尚在，没有拒绝的理由，不然她真的很想撇下唐泰斯一个人不顾。
“如果这边最大的建筑是正门的话，我估计旧空艇应该在最靠后面的那个小建筑里。”唐泰斯在欣赏风景之余，不忘记分析地形，他只在白荷换心的时候来过这里，比起其他人，唐泰斯应该更熟悉这片区域。
从远处看。测试中心像三四颗堆叠在一起的白色巨蛋，座落在荒原里，特别抢眼。
顺着唐泰斯指的方向，白荷看到他所说的比较大的那个建筑，没记错的话，那里确实是正门。
白荷记得当时从培养箱醒来，直接就进到了那个大建筑里做异能测试。测试结束出来之后。带着余下的人就是从那个门出来的。
再往左行走十几公里左右，就到了他们第一个临时驻扎地了。
这是一个值得回忆的地方。
想不到才过多久，又回到风木异能测试中心来。真是感慨万千。
当然，这也是为了找到那个斯宾塞不曾交还的老旧空艇，比起根本就没有坐过那种老式空艇的唐泰斯，白荷更希望斯芬克能陪着自己过来。
“怎样。要不要先进到测试中心里看看？我还记得，当时你被放到培养箱里的样子。浑身包裹着胶状的封创膏。又可怜又让我觉得难过。真怕你有一天醒不过来，如果真是这样，我会恨自己一辈子的。”唐泰斯转过头来笑道，他脸色微带自信。笑得真诚，似乎在a区也没见过他这样的笑容，或许没有了那些清规戒律。唐泰斯也找到了回归真我的感觉。
“我真要死掉了，你也没必要恨自己一辈子吧。”白荷知道。换作以前，她一定会感动得一塌糊涂，只是，以前归以前，现在归现在，不能一并而谈。
唐泰斯读不到她这么细腻的心思，只顾着自己的感觉继续说：“当然会恨自己，没保护好你，换作谁都会自责的吧。”
“那现在你可以安一百颗心了，我异能一级，谁能谋害得了我啊？再跟斯宾塞那两个儿子对打，未必会输。”白荷勉强挤出笑容来，她也不想让唐泰斯失望。
要如何形容这种表里不一？白荷回应着唐泰斯的话，心里却在淌血：“如果担心，怎么不早点解决自己的自由问题，如果害怕失去自己，为什么他不亲自流放自己？如果真的有这么爱，爱得这么深，爱到会害怕失去这个人，就不会用‘流放’来放任爱人了吧。”
不想再听到唐泰斯的情话了，不止是情话，就算是温和一点的关心话也不想听，也没必要听。
白荷一心想着要如何岔开话题，她左顾右盼，能看到视野里连个活物都没有，只好随口搪塞道：“以前，斯宾塞把我弄到这里来，也是这么荒凉吗？怎么连个怪都没有。”
“嗯，这里就是这么荒凉，当时把你带过来，除了‘鬼王ace’和他们的医护队，这里根本就是荒地。”唐泰斯说着，把手伸向白荷，示意她应该手挽手地进去。
白荷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只能随他牵起手。
他的手很大，而且也很有肉感，超暖又柔软，完全不像是个经常做粗活的人，更不像是个能打怪的人。比起来到荒野里打怪，他应该更适合坐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书。
难道这也是他为了自己而改变吗？他……异能到底几级来着？五级还是六级？斯宾塞在改造自己的时候，一点都没有改造唐泰斯吗？
握着唐泰斯的手，白荷心里冒出很多想法来，她很明白，在a区的时候自己并不了解唐泰斯，现在更不了解了。
唐泰斯用同样的力道握紧白荷，生怕她走丢了似的，这种担忧的感觉像是有了生命似的，从唐泰斯的手心里一直传递到了白荷的心里。
之前还有强烈的排斥感，到了现在，似乎有了些许消融。
从正门进到风木异能测试中心，正如白荷所说的那样，就是异能等级测试间的大堂。凌乱的椅子，空旷的空间，一说话就会有回音在荡漾。
“斯宾塞为什么要放弃这个地方呢？真是奇怪了，你看这些设备，要在当年，也算是顶尖科技产品了吧。”白荷在机器上抹了一下，留下长长的擦拭痕迹。
唐泰斯轻轻把她拉开，说道：“手都脏了，别碰这些东西，要是漏电就麻烦了。”
啊，又来说这样的话，白荷有些无奈又觉得有些可笑。怎么像个小孩似的，明明现在是二人世界，明明牵着手，怎么净说些答非所问的话，她现在需要他来解答问题，而不是献殷勤。当然，面子还是要给他的。总不能让他热脸贴了冷屁古。白荷笑道：“有你在呢，谁敢电我？”
“哈……”唐泰斯咧嘴笑出声来，唇红白齿。眉宇间流露出来的是带着孩子气般的俊俏。果然，在a区完全没见过他这样的笑容。
这是怎么了？难道他也换心了吗?白荷有些把持不住自己的疑惑，那种质疑的眼神很快就把她出卖了。
唐泰斯虽然读不懂她的想法，却很能察言观色。看到白荷那种神情，他马上收起了笑脸：“怎么？不相信我的话吗？”
“不是……”白荷才说了两个字。便觉得自己一定会越描越黑，只能刹住后面想要说的话。
唐泰斯一下子就明白了，他重新露出浅笑：“你还是跟我走吧，别看这里的设备几十年没人动过。其实所有的系统都是完好如初的，你那时候用的培养箱，当时斯宾塞只是随手按几下。就能正常运转了。说了不怕你恶心，培养箱里的营养液都是有年头了。实在没想到这些东西，还能把你救活了。”
“不是吧……几十年前的营养液……呕！！”白荷吐了吐舌头，做出恶心的样子来，说实在，她对在培养箱里的记忆是零。除了能模糊地看到唐泰斯的脸和斯芬克，还有小队里的成员们，自己完全没有五感。
“我还真要谢谢这些老物件，没有斯宾塞和这些老设备，恐怕我现在手里牵的就是个女鬼了。”唐泰斯指着一个房间的门说：“就是那里，你的培养箱。”
“我要看看。”白荷很意外，培养室竟然就在异能测训室的旁边，难怪当时自己从箱子里出来，直接就到了测训室，原来是这样。
白荷有些激动，真不知道打开门会看到什么。
唐泰斯倒是淡定得很，毕竟当时送她来的时候，什么都见识过了。
推开培养室大门，最先映入眼帘的培养箱，箱子周围都是电线、电缆，有的拔下来了，有的还插在上面，从箱子连接到墙内。培养箱横置在房间的正中央，箱内已经空无一物了，随着白荷的离开，残留的培养液早已干涸变成凝胶，紧紧地贴在箱壁上。
“这算是一次性产品？”白荷摸了摸那些凝胶，轻轻抠下一小团，小心翼翼地放到鼻子边上闻，居然没有一丝异味。
“应该不算一次性的。”唐泰斯把白荷扶到旁边，他把培养箱的盖子放下，凭着优质的记忆力，照着斯宾赛当时的操作方式，重新打开培养箱的培育开关。
电机开始动作，很快，房间里便传来巨大的响声。
培养箱里原来凝固的胶状体慢慢化成了水，进水孔和排水孔同时运作，新的培养液被替换到了营养箱里，整个过程不过十来分钟长，箱子里的其他管子不停地在打转。
“那些是什么东西？”白荷指着群魔乱舞般的管子问道。
“有些是胃管，有的是气管，有的是排泄用的。”唐泰斯也不忌讳。
“排…排泄管……”白荷只觉得自己脸都要红透了。
“那可不，还是我亲自给你接上的，你以为别人愿意做吗？不是我给你接上的，还能有谁，你在里边呆了有半个月，从清洗换出来的血水到排泄物，全都是我一个人给你做的。”唐泰斯的口气带着那么些自豪。
这出乎白荷的意料，要知道唐泰斯的洁癖比斯芬克还严重。
“我不想自吹自擂，说到当时照顾你的惨状，你去问斯芬克吧，他有目共睹。我的证人！”唐泰斯越说越得意，就怕白荷不相信自己，赶紧把斯芬克搬出来。
他这么一提，这才想起来，似乎说出不太好，毕竟斯芬克是外人。
“他…也看到我那些不好的东西了？”白荷很不甘心这样问，可是要是让斯芬克也看到自己那副恶心的样子，还换什么排泄物的管子……实在不敢想像，他们当时是怎么想的。
“你放心吧，我没让他去给你换排泄管，都是我自己做的，他只是在旁边协助罢了。那时候你连出的气都没有，差点就是脑死亡了。能生存下来是第一位，谁会去想那些多余的东西。”唐泰斯能看出白荷的顾虑，他安慰地解释着：“我们还是去放空艇那里看看吧。这里就一个箱子，没什么可看的。”
“也好。”白荷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这里简直是恶梦。
等回酒馆了，真得找斯芬克好好问问才行，不，确切地说，应该是跟他好好道个谢。
离开培养室的右侧门，他们直接从异能测试室横穿到别的房间。
走过几个回廊之后，便来到一个标高更低，更压抑的小房间。
“你怎么知道就是这间？”白荷很是疑惑，明明这个房间看起来就不像是能放得下空艇的地方，而且也没有任何标识标在门上。
“换个角度想，你就能明白了。斯宾赛说要替你们维修空艇，可是一直就没有回信给你们，还出了大把银子先让你们用他后面送来的新空艇。这说明他根本就不想修旧的东西。与其说不想修，似乎更想把它隐藏起来。能隐藏这么大的东西，除了这座废弃的异能测试中心，还能有别处么？他能在这里把你救活了，就能把空艇给藏起来。”唐泰斯不等白荷开口，便胸有成竹地去拧开那道门。
唐泰斯果然一语成谶，门后就是那个破旧空艇。
尤其是栏腰补过的痕迹，那种特殊的维修手法，就是海胜悠存在过的证明。
“就是这个……”白荷忍不住脱口而出，她朝空艇飞奔过去，把修补的地方摸了又摸，这个破口实在是太熟悉了，听夏绿蒂说，是一个小酒馆的老板用了空气斩给斩断的。
不光是空艇外，进到空艇里，海胜悠住过的小黑屋依然原封不动。
“唐泰斯，你说斯宾塞为什么要把这艘空艇藏起来呢？”白荷把空艇里里外外都察看了一遍，其实斯宾塞根本就没有派人维修过，可以说，原封未动！白荷更是不得其解了，她追问道：“如果愿意修，那就还给我们好了，为什么不惜花大价钱，给我们弄了个新的，把旧的藏起来？难道我们的旧空艇有收藏价值么？”
“不清楚，先不管斯宾塞的想法，至少我们得把海胜悠的线索找出来，或许斯宾塞要极力保全旧空艇的原貌就是为了我们的今天吧。”唐泰斯浅思了一会，说道：“他的好意，我们现在暂且先领了吧。有机会遇上，再好好问问他。”
“有机会再见到他么？”白荷扶摸着海胜悠的床：“那应该也会有再见到海胜悠的一天吧。”
“会有的。”唐泰斯认真地开始翻找海胜悠留下的东西，他说：“只要海胜悠还活着，就一定会见到。你看米青和米勒不就这样找回来了吗？”
也是，只要运气到，想见的人总能见到。
白荷总算有些小感动，她能听出唐泰斯的真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