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不穿鞋(下)

晓风白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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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铁闸门也自己打开了。女友见我发呆,于是摇晃着我问怎么了,我喊不出声音,只是用手指给她看。她回头一望,也吓了一跳。

    那门完全打开了。而且楼灯不知道为什么也熄灭了。屋子里的灯光仿佛根本找不到外面,漆黑一片,宛如个会噬人的黑洞。

    门外什么也没有。

    女友叹了口气,笑我可能门没锁好吧,居然被风吹开了。我暗想这里虽然冷,可是风还没到能刮开大门的地步啊。两人于是走了过去想带上门。

    楼灯嚓的一下忽然亮了。而且比平时要光亮数倍,一瞬间把外面照的清清楚楚。

    当时我宁愿是黑暗一片,反正自欺欺人什么都看不到也好啊。

    可是我们都看到了。门外整齐的摆放着两双鞋子。

    是的,两双,一双男士皮鞋,一双儿童鞋。那天看见的鞋子又回来了。室友却笑了笑。

    “这么差劲的把戏。”她用垒球棒把两双鞋像击打高尔夫一样打了出去。很奇怪,这次并没发生别的什么事情。

    当时我在想,可能真的是自己太多心了,或许是学习压力太大搞得自己神经紧张出现了幻觉。

    晚上,我们两个相拥而睡,依然听见楼上劈劈啪啪的声音。我也没去多想,只当是那是那孩子在玩耍,不过问室友,她迷糊地说什么都没听见。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先走了。可是当我换鞋准备去上课的时候,却发现了她的黑色的运动鞋却安静的躺在门口。

    她没有穿自己的鞋子走。而我检查了一遍,我的鞋子都在。

    她到底穿了什么走的?

    那一整天她都没来上课,也没有听说请假。我打给她电话,才知道出事了。

    等我来到医院,原本热情的室友满脸痛苦的躺在床上。居然浑身帮着绷带。还好伤势并不是太严重,有几处骨折和擦伤。来的时候我大概知道,她居然是被车子撞得,我纳闷了,一向反应和动作都很快的她到底是怎么了。

    “到底怎么了?”我连忙问她。

    “早上起来,我发现自己的鞋子不见了,看你睡的很熟,没叫醒你,自己在鞋架那里拿了双鞋,穿的很不舒服,我打算回家来换鞋去跑步。但没想到脚上越来越重。”

    “越来越重?”我奇怪地问。她点了点头。继续说。

    “是的,而且那鞋子仿佛感觉越来越紧,就快要陷入肉粒一样。当我准备过马路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脚被灌了铅似的。根本迈不开步子,最后居然像被粘住了,动都动不了。我只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鞋面居然被深深按了下去。

    两只脚都是,我可以清楚地看见两只手的印痕,接着,就是一瞬间,我绝对看到了,一个小男孩跪在我脚边,用双手按着我的鞋面,居然还抬起头冲着我笑。

    我当时吓傻了,直到一阵汽车喇叭声才把我拖回现实。

    接着一辆汽车直接朝我撞了过来。还算幸运,那车速度不快,而且司机反应及时,不过车沿还是带到了我。结果左腿和肋骨骨折了。不过我很知足了,能捡回条命就不错了。“说完,她叹了口气。我感到非常内疚,如果不是我胆小叫她来陪我就不会出这种事情了。

    临走的时候,她劝我赶紧搬家。

    “你的鞋子呢?”我忽然问她,“我家并没有少鞋子啊。”

    “一双白色款式很旧的女式皮鞋。我在你鞋架拿的,出事后就没找到了,现场也没有。我还纳闷,为什么你整个鞋架上都是一模一样的鞋子,难道你想学爱因斯坦么?”

    “整个鞋架都是?”我大惊,因为我的鞋架上根本就没有任何一双白色的皮鞋。

    “是的,”室友斩钉截铁的点头,“否则我也不会穿一双那种鞋子上街。”

    “看见白色女式皮鞋的都回发生意外。”那女人的话在我耳朵边上回响。

    我整个人天天处于精神半游离状态。

    直到今天早上。这几天我无论做什么都能看见那双白色的女式皮鞋。有时候我从床上醒过来就能看见本来在床下的拖鞋却变成了那双白色的女式皮鞋。我想我快神经衰弱了。想去找楼上的那个女人聊聊,但她也说无能为力。

    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发现家里没有别的鞋子了。

    我把自己缩到墙角,整个客厅都堆满了白色的皮鞋,外面冷冷的阳光射在鞋面上,反射出惨败的光。放在我面前的只有一堆白色女式皮鞋。到处都是。饭桌上,客厅,地板,书桌,椅子,厨房。到处都是,整个房间几乎快变成白色了。我都快疯了,只好赤着脚跑了出来。

    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平时见过您写的故事,所以我只好来您这里。“女孩终于说完了,我也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不穿鞋子了。

    “奇怪的女式皮鞋么?”我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不搬走呢。”我问她。

    “没有用,我没其他地方去,无论走到哪里,在学校我也能看见那白色的皮鞋,但别人都看不见,而且我也怕再使得身边的人出现和我室友一样的事了。”女孩说话的时候半闭着眼睛,说着说着居然趴在沙发上睡着了。看来这么多天她都睡眠不足。

    我帮她盖了条毯子。接着打了个电话给纪颜,把事情的大概告诉了他。

    这的确是件奇怪的事情。

    纪颜答应了,而且很快赶了过来。不过只有他一人。

    “黎正呢?”我问道,纪颜回答说黎正对自己父亲遗留的笔记很感兴趣,正坐在那里天天看呢,所以就没过来。

    由于女孩睡得很熟,我们没有吵醒她,但总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我家。我和纪颜只好去了里屋攀谈起来,也怕说话的声音打扰她睡觉。

    与纪颜交谈过后,我们决定带着女孩去她租住的那个地方看看。过了会,她醒了,但还是不肯穿鞋。

    “我怕穿鞋。”她抱着双腿缩在沙发角落里。纪颜皱了皱眉头。

    “这样吧,我和欧阳轮流背你,你多穿几双袜子,这样光着脚走路很伤身体。”纪颜的话语很柔和,女孩感激地抬头看了看她,红着脸点了点头。

    都说现在女孩子喜欢骨干,但看上去瘦弱矮小的她一上来还是有些重量,开始时我背,可能长期缺乏锻炼,在电脑前坐太久的缘故,居然有点喘气。不过这次就当负重长跑算了。

    由于是在路途遥远,纪颜也不再坚持不乘车。三人拉下一辆的士。

    等我们来到那间民居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四点了。天色比较暗,像蒙了层灰的玻璃。

    “对了,你能说说那房东什么样子么?”纪颜把女孩从车上背下来。

    “很年轻,大概和你们年纪差不了多少,170公分左右,长相很普通。不过他和我说话的时候喘气很厉害,脸上通红的,开始我还以为他是冻得,说话声音很粗糙,像在磨砂纸。我看见他从口袋里拿了瓶东西老往嘴巴里喷。喷完后脸色就好多了。”

    “看来那人有哮喘啊。”纪颜把女孩往肩上一托。我们走进了那栋居民楼。

    楼层的下面有个破烂的停靠自行车的竹棚。里面有几辆几乎褪了色的自行车。连贼都懒得偷了,自然也没人去打理。整座楼显得很荒败。车棚的墙上贴着一张大大的告示,正上方写着“拆迁通知”四个字。

    我们走进楼道,女孩小声说:“放我下来吧,我能自己走了。”纪颜把她放下来。这里面的灯光果然很昏暗,长久没有更换的灯炮烧得外壳起了层厚厚的黑色污垢。我顺着墙壁摸索过去。发现墙上有很多裂痕。

    爬了五层楼,终于到了她家,女孩战战兢兢的把钥匙扔给我们,自己不敢开门,纪颜笑了笑,找准钥匙开了门。

    里面收拾得仅仅有条,很干净,东西也很少,不大的客厅里果然铺着方形的大理石瓷砖,一块足有四十多平方厘米。墙角摆了张书桌。里面的卧室还有张,上面堆放了很多书,我随意扫了一眼,都是考研用的。

    书桌旁边是张双人床。墙上大都起了霉斑了,黑乎乎的,一片连着一片,还好被人用墙纸糊了起来。

    “上面太高了,所以我也没去管,只是看着由点恶心。”女孩指了指天花板。

    果然,上面的霉斑更厉害,几乎整个天花板都是黑色的。纪颜盯着看了看,然后对我说。

    “床也是你自己的?”我问她。女孩笑了笑。

    “不是,我只带了张书桌,床本来就有。”

    “能倒点水给我们喝么,有点渴。”女孩笑了笑,转身出去。我正奇怪,纪颜是极少在陌生人家吃喝的,更别提主动要东西了。女孩刚出去,纪颜就拍了拍我的肩膀。

    “闭上你的眼睛,靠镜妖看看天花板。”我奇怪地看了看他,纪颜没有再说话,我只好照办,把眼睛闭起来,抬起头,让镜妖充当我的视力。

    我看见了。

    原本一片黑色的天花板却有着一连串脚印。看大小应该是小孩子的,脚印很零乱,不过一直延伸到女孩的床头上面就没有了。而且,似乎那脚印总有些那里不妥,但一时又没想明白。反正给人一种很不对称的感觉。

    “把她支走是免得吓着她,再经受刺激怕她受不了。”纪颜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睁开眼睛,想想也是。

    由于家具很少,我和纪颜干脆在屋子里转悠了一下。非常普通的房子,略显有些陈旧。

    “今天,好像还是三八妇女节啊。”我见大家一言不发,空气略显沉闷。

    女孩笑了笑,用手把头发撸到耳后。我看了看她的脚,依旧不肯穿鞋,难道那双白色的女士皮鞋真有这么大的力量?

    “这里看不出其它奇怪的东西。”纪颜低沉着喉咙说了句。

    “对了,你叫什么?”这么久还不知道女孩什么名字。她很干脆的说自己叫池月。

    好听的名字,反过来念就是月池了。

    “我和欧阳想多去了解下着房子的情况,好像这栋楼还有几家住户吧。”纪颜问池月。

    本来打算我和纪颜两人去,但池月死活不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大家只好从五楼一直问下去。

    直到一楼,我们发现这里除了池月和六楼的那个还没见面带着孩子的女人,总共还有六户人家。

    他们大都对我们的到到来持有很严重的戒备心,有的连门也不打开,其中有个戴眼镜的,非常不友好,一直对我问来问去,然后啪的把门摔上了。不过在我们见过的几户人家中,发现了个共同的特点。

    这么冷的天,他们都没穿鞋。

    纪颜站在一楼的楼道口,把领子竖了起来,眯起眼睛望着天空。

    “要下雨了。”

    的确,天色比来的时候更为沉重了,宛如一个倒扣着的烧了很久的黑铁锅。

    “走,去拜访下那个六楼的女人。”纪颜挥了挥手。临进去前,我听见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咯嚓的声音。

    类似什么裂开或者粉碎的声音。不过只是一瞬间,或许是我太多心了。

    三人站在六楼的门口,敲了敲门,过了许久才打开了一条缝隙。

    一个小男孩只露出双眼睛,小心翼翼地站在里面盯着我们。

    “我妈妈出去了,不在。”

    我们讨厌鞋子,住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经历过你一样的恐惧,但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除了出外没办法,否则绝对不去穿鞋,我儿子虽然小,但也看见了,所以他也很惧怕鞋子,只要在家就绝对不会穿鞋子。“女人看着池月说道,面带愧疚地说:”你的同学我想可能只是个警告罢了。其实我不想加害你,但我怕孩子出事,也没有办法,而且楼下的人逼这我这样做。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只要一个和那女人长得很像的你死了,怨气才能平息。“

    “所以你见我住进来后就想让我赶快搬走,只要过一天,我就会死?”池月吃惊地问。

    “你看见的那些东西不是她想让你离开,而是警告你不准离开。所以,我才会说,我们这些人就如同伥一样,把你领到这里来。”小宝母亲说完了,长长喘了口气。

    纪颜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事情似乎清楚了,不过我还是想知道当年那房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挥了挥手,示意我出来。

    “月池暂时留在这里吧,我和欧阳下去看看。”

    到了五楼门口,我问纪颜打算怎么办。

    “其实那件事我有所耳闻,只是没记起来发生地是在这里。我一向喜欢搜罗比较特殊的案件,加上有些警察朋友。其实五年前的事情那女人只说对了一部分。”纪颜点燃了根烟,顺便给了我一根。

    “哦?难道还有后续?”我没心思抽,好奇地追问他。

    “是的,那个男的,其实当时并没有死。不过也差不多了,在现场的时候心跳呼吸都很微弱,才被误以为死了。后来在途中被救了过来。”纪颜慢慢说着。

    “那太好了,把他找来就是了。”我赶紧说到,但是纪颜听完却摇头。

    “我要是那个男的,我会后悔自己没死在现场。他被救活后,交代了那天的事情,虽然他的嘴唇都被咬掉了,而且精神很不稳定,但还是大体上说清楚了当时发生了什么。

    案发的当时,他正在女人家里休息,由于欠了一屁股债务,他在打算如何从这里再搜刮一笔钱,很可惜,那个女人也几乎被榨干了。当他打算扫兴的离去时候,发现自己的鞋子不见了。

    一双很普通的皮鞋。

    两下里一交织,他就大吼起来。结果发现是那个小男孩藏起来了,问他藏到哪里,也不说话,结果母亲出来后发现所有的鞋子都不见了。全被男孩藏了起来。

    原来这个人很喜欢用皮鞋殴打男孩的母亲。男孩总是躲在一边观看着。“纪颜一边说,一边走进了房间。我随着他,走到了池月的卧室。

    “当男人发现鞋子不见,钱又没弄到,非常的生气,他开始殴打男孩,结果女人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手里提着菜刀。

    在争执的过程中,男人抢过了菜刀,并把到架在了小孩的腿上。

    “如果不给我钱,反正我也会被放高利贷的砍死,要么,我现在就把这讨厌鬼的脚砍下来,以后讨饭也容易点。”男人这样威胁道。

    自然换来的是一顿痛骂,不知道为什么。或许人在意识混乱的时候行为也混乱了,总之这个男的居然真的下手了,一刀砍掉了孩子的脚掌。

    任何一个母亲面对这种情况都会发疯。这个也是,结果自然是冲过去厮打起来。一个被咬成重伤,而那个女的被砍到了颈动脉,当场死亡了,孩子也失血过多没救回来。据说开始的时候女人在外面喊了很久,想乞求帮助,虽然是中午,大家都听到了女人的哀嚎,可是没有一个人肯出来。

    如果事情就这样结束也就罢了,可是住进医院的重伤的男子没过几天就失踪了,尸体,不,应该说是尸块被发现扔在了医院的垃圾堆中。

    几乎被剁了个粉碎。监视器录像只录到了一个画面。“纪颜一边拖鞋,一边站上了池月的床。

    我奇怪他想干什么的时候,他却用手敲了敲天花板。

    “到底拍摄到了什么?”我问他。

    “一个女人,一个拿着刀的女人走进了病房,头发全是白色的,但是只有背面。”纪颜又跳了下来,继续在房间里踱步,似乎在寻找什么。

    “你知道死者不穿鞋光脚意味着什么么?”纪颜突然问道,我自然摇头不语。

    “没有鞋子的人,会永远在常世不停地走下去,永无止境,直到找到自己合适鞋子为止。或许这里居住的人认为池月可能就是适合的‘鞋子’。

    当一个母亲看着孩子受到伤害,再懦弱或者温柔的人,在那一刹那也会变成夜叉。“

    “夜叉?”

    “使得,佛教中的夜叉履行着行刑者的职责,他们会吃鬼。人,也会变成夜叉。”纪颜又转悠回卧室。他的话让我糊涂了。

    “你不是看见了天花板上孩子脚印了么。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

    “看到了,好像觉得似乎只有一只脚的脚印。”我终于想了起来。纪颜点点头,他忽然蹲了下来。

    “来帮帮忙。”纪颜喊了我一下。我走过去,帮他把床翻了起来。

    床的地板显露出来。

    纪颜笑起来。

    上面用胶带纸帮着很多双破旧的鞋子。包括那双白色的女士皮鞋。

    我们回到了楼上,池月仍然躺在沙发上和那个女人聊着。

    “我躺在楼下的时候,你家小宝好像很喜欢光着脚跑来跑去,有点闹啊。”池月对小宝的妈妈说。女人非常惊讶的站起来。

    “没有啊,小宝的房间里铺的是很厚的地毯,我怕他着凉才特意买的。”池月惊讶的望了望女人,又低下了头。

    这时,门外响起了很嘈杂的声音。

    原来所有的住户都上来了。他们手里都拿着东西,拖把,菜刀或者撑衣架。

    “把那个女孩赶出这楼!那样女鬼就会追着她出去了,这样楼层拆了大家也不会有事了!”其中开始那个戴着眼镜,知识分子模样的人喊道,其余的人立即赞同。

    除了我和纪颜所有的人都**着双脚。这么多双脚交叉站在了一起。

    “你们不觉得太自私了些么?”我忍不住问道。

    “那你说是死一个好还是死大家这么多人好?”眼睛忽然冲我喷了一句,弄得我哑口无言。

    “如果我离开大家可以安全的话,我愿意走。”池月忽然站了出来。一时吵闹的人群忽然安静了些。

    我和纪颜包括小宝的母亲都无法劝阻池月离开。池月不说话,只是默然穿起了鞋子。

    “既然要走,还是穿这吧。”我和纪颜与池月一起被赶出了这栋大楼。

    外面的天气已经非常坏了,初春的雨带着还未完全离去的冬寒劈头盖脸的下了下来。

    “你们走吧,我们只想好好的活着,不想再担惊受怕了!”眼镜和大家站在楼道出口,冷冷地说。

    这时候,一个闪电打了下来。

    眼镜忽然失声惊叫起来。

    “她来了!”里面赤/裸着双脚的人纷纷往里避去。小宝的母亲被人拥到了墙的外侧,几乎出来了。

    可是在雨中的我和纪颜什么也没看到。可是池月也坐到了地上。

    “她来了。”她也指着地面颤抖着声音说,身体还不由自主地朝后挪着。

    小宝忽然叫了一声。他的身子居然自己走了出来,不,应该仿佛是被什么脱了出来一样。

    另一面小宝的母亲和舅舅死命拉着小宝的另外一半。

    “别抢走我儿子啊!”那女人尖声高叫起来,接着微弱的楼道光和闪电,我发现女人的神情很骇人,真的如同我看过的夜叉雕像一样。

    但是似乎小宝的母亲和舅舅两人的力气也无法组织小宝被拖出去。他的身体大半已经被淋湿了。

    里面的人忽然骚动起来。

    “既然她要你儿子,就给她啊!不要连累我们!”他们自觉而默契地一起从后面把三人推了出去。我和纪颜连忙扶起小宝,帮他遮挡下大雨。纪颜则和小宝的舅舅把女人扶到一边。

    混乱之中我听到了轰隆一声巨响,接着是一阵冲击把握震倒在地。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发现楼层开始坍塌了。

    还是纪颜反应迅速,连忙把我们拉开。

    楼层塌的非常之快,里面的人一个也没来得及跑出来。

    废墟中,我看见了无数**着的双脚,从废石堆里伸了出来,他们到死也没穿上鞋子。

    “看见了么?”纪颜抱着小宝,指着废墟向我说。

    是的。我也看见了。一双没有穿鞋的脚。一个拿着刀浑身白头发的女人,她的脸如同带了个面具,完全变成了佛教里夜叉的样子。

    她的另外只手牵着一个小男孩,男孩的左脚掌被砍掉了,男孩的手上提着一双白色的女士皮鞋。他们两个呆滞地站在那片废墟上。

    不过只是一瞬,很快又不见了。

    原本就要被拆迁的房子,结果在暴雨中自己坍塌了。这件事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新闻了。

    而从中获救的四人当然应该深感幸运。

    不过幸运从来都不是老天爷赐予的,幸运要靠自己争取。

    解决了例行的公事,纪颜暂时为这四人找到了住处,就和我找了个地方坐坐休息下。

    “你是怎么知道鞋子在床底下?”我问纪颜。

    “当然是四处找啊,不过也得益于我父亲。他经常外出,小时候我单纯的认为只要把他鞋子藏起来,他就不会离开了。那时候的我,就是把鞋子用胶带帮在了床板的底部。所以,我自然会去看看。”

    “那对可怜的母子还会出现么?”我想起雨夜中看到的情景,还有些不舒服。

    “会的。成为夜叉的人是无法消失的,他们母子会永远走在这世界上。”纪颜忽然严肃的对我说。

    “如果你在夜晚街道上看见没穿鞋走路的人,赶快把自己的鞋子脱掉吧,否则,他就会一直看着你的鞋子,跟着你回家了。”

    说完,他又孩子似的笑了笑。我一直追问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但他闭上嘴不再说了。

    “走吧,还是回我家一起喝点酒驱寒吧,否则会生病的。”纪颜拍了拍浑身湿透的我。

    雨已经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