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尘缘难却

兰灵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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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絮飘残已化萍,莲泥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

    情到浓时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纳兰性德《山花子》

    朱冉跟楚荆打算在一家名叫y湖的茶室见面。朱冉先到的,她坐着觉得有点无聊,于是跟茶室的一个女服务员聊了起来,得知茶室的老板是bj人,所以茶室的名字取得也很bj的。

    朱冉说怎么叫y湖呢?

    女服务员嫣然一笑,说你到过bj吗?

    朱冉说到过的。

    那你到过x山吗?女服务员又接着问。

    朱冉说到过呀。

    服务员说那你没有看到x山的y湖吗?

    朱冉说没有呀?

    女服务员又一笑,说难怪呢?y湖就在x山,一座桥架起两个湖,可不是像人戴在鼻梁上的眼镜一样吗?

    朱冉说这么有意思的地方我错过了。

    女服务员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朱冉说也难怪,那次我是直接坐的吊椅,几乎把好的景致都错过了。

    女服务员笑着说,其实y湖也不怎么好看,就是两个小得不能够再小的湖,只是比起别的湖来很特别,与众不同罢了。

    朱冉说是呀,只要与众不同就有看头,大小并不重要。

    女服务员又嫣然一笑,说大概是吧,所以我们茶室也就与众不同了。

    朱冉说你们可是真会推销自己呀。

    女服务员又一笑,说大家都一样,只要能够给别人带来快乐,再怎么与众不同也不过分呀,现在网络上什么另类的事情没有,就连同性恋都可以结婚了。

    朱冉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子,脸上的微笑立刻冻结了。

    但是,对方好像要卖弄一下自己知道的多似得,左一个同性恋,又一个同性恋的说个不停,朱冉实在听不下去了,说小姐你们的茶室是不是要改个名字了?

    对方没有领会朱冉的意思,顺口说了一句,改什么名字?朱冉说同性恋,想必你们的生意会更好。

    对方听后大张着嘴巴,好半天没有闭上。

    朱冉看着她那个样子,心想同性恋又怎么了?世界上别的与众不同的事物人们会觉得好玩,有意思,有情趣,为什么一到同性恋就不行了呢?

    一想到这里,她想到了芷楠,想想看还是芷楠理解自己,理解这个特殊的人群。可是自己鬼使神差地约楚荆到底是哪根神经作祟呢?连她自己都想不通。

    但是,现在都过了约定的时间了,楚荆连个影子还没有呢?

    要是放在以前,朱冉或许会生气,甚至打过电话去问问他到哪里来了,但是,这次,对于楚荆迟迟地不出现,她的心里没有任何反应,相反,还出奇地平静。

    她默然地盯着桌子上的那个白色的小花瓶,还有那枝新鲜的玫瑰花,就连楚荆到的时候,她也没有注意到。

    楚荆坐到了她的对面,她打了个寒颤。

    楚荆说没有吓到你吧?

    朱冉说没有。

    楚荆说我想出门的时候,正好发现我大哥出了点状况,所以就来迟了。

    朱冉说什么状况?楚荆说也没有什么,只是摔了一跤,把额头都搓破了。

    朱冉说严重吗?

    楚荆说还好了,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要是照这样下去还真是让人担心。

    朱冉说你对你大哥可真是不错。

    楚荆说你应该说我大哥对我不错才对。

    朱冉说我又不了解你大哥,我只是了解你,不过,也就是熟悉罢了,真正的了解也谈不上。

    楚荆说要是你了解了我大哥,相信你会喜欢上他的。

    朱冉摇了摇头说不会的,但是她嘴巴上这么说,可是心里却想起了芷楠跟她说过的只要接触长了,哪怕是对阿猫阿狗都会有感情的,想到这里,她噗嗤笑出了声。

    楚荆说你笑什么?

    朱冉说我想起了芷楠说过的一句话,说着她把芷楠说过的话又跟楚荆学说了一遍,楚荆的脸立刻变得严肃起来,说你们女人真是右半脑发达,人怎么能够跟阿猫阿狗相提并论?

    朱冉说你是没有跟芷楠聊过,聊过后你就知道她说的多有意思了。

    楚荆的脸一沉,说你今天约我来就是想谈谈芷楠的吗?

    朱冉说怎么会呢?只是想到了就说一下。

    楚荆说以后最好连想都不要想到她。

    朱冉吃惊地说怎么了?她惹到你了?

    楚荆说在招惹她干嘛?她惹到我大哥了。

    朱冉的眼睛瞪瞪得跟个枇杷似的,说怎么会呢?

    楚荆说我大哥这一段时间总摔跤估计就是因为她——一个让他走路都不能够不想的女人。

    朱冉听后,呵呵地一笑说,看来芷楠是你大哥的梦中qr了。

    楚荆说岂止是梦中qr,实话跟你讲吧,她是我大哥一直找的女人,他们曾经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当然是很早很早的事情了。

    朱冉听到这里张大了嘴巴说,我以前跟芷楠谈话的时候还说她可能是你喜欢的女人呢。

    楚荆的脸一下子又变得很严肃,他看了朱冉一眼,说乱讲什么?这还能够开玩笑呀!

    朱冉有点委屈地说谁叫你那个时候不怎么理我?

    楚荆说我哪里还有心思谈个人的事情?公司里的事情还不够我忙的?

    朱冉说谈恋爱跟工作并不冲突呀?楚荆说但是我希望看到我大哥幸福以后我才考虑个人问题。说完这句话,他把头低下了。

    朱冉的眼圈有点红了,她直直地盯着楚荆那张沉郁的脸,说难道你大哥的事情比你自己的事情都重要?

    楚荆默默地点了点头。

    朱冉说那你以前为什么要对我好?我被那几个坏蛋骗了,他们想qb我把我卖到山里去,是你救了我,给了我生活下去的勇气,难道你都忘记了?

    楚荆的头依然低垂着说:我救了你,但是并不代表我……

    朱冉说不代表你就爱我,是吗?

    楚荆痛苦地点了点头。

    朱冉说我没有想到你竟然这么冷血!

    楚荆说我的命,也是我大哥救的,我不能够撇下我大哥不管。

    朱冉说我真搞不懂你的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楚荆说其实我很简单,大哥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我要先看到他过上幸福的日子。

    朱冉说他现在还不幸福吗?不就是缺少个女人嘛?你给他多弄几个不就行了?哪个男人会拒绝送上门来的女人?

    楚荆的脸色变得铁青,他啪地一下子拍了桌子一下,茶壶里的茶震出了一些,在桌子上兀自地留着。

    朱冉有点不知所措了,她嘴里说着抱歉。

    楚荆瞪大了细长的眼睛说你不要认为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一样!

    朱冉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楚荆说我大哥是个真男人,他从十八岁就离开了家,先是在部队里干,等等复员了,他就一个人给别人跑业务,然后觉得时机成熟了自己就挑摊子干了,他什么苦没有吃过?什么女人没有见过?但是他的心里就是忘不了那个女人?

    朱冉说他对别的女人真的就不曾动过心?

    楚荆说别说动心了,他都不会碰一下!

    朱冉感概地说这样的男人实在是太少了,要是芷楠不结婚该多好?他们俩是多么地般配呀!

    楚荆说但是,她早就把他给忘记了,可惜我大哥一心想着她。

    朱冉说话也不要那么说,感情的事情只有他们俩自己知道,别人是无从知晓的。

    楚荆说大概是吧,看着我大哥痛苦的那个样子,我真不知道怎么去劝他。

    朱冉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情咱们谁说都没有用的,只有他们俩人知道。不过,芷楠大概不会再回到你大哥身边了。

    楚荆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朱冉说给你大哥一点儿时间,他慢慢会忘记芷楠的。

    楚荆说忘记是忘不了的,都过去三十多年了他都没有忘记。不过,只要他能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就好了。

    朱冉说芷楠不是一个薄情的人,她人很正直,很善良,也很倔强,但也不乏情趣和女人味。你大哥当年没有选错她。

    楚荆说要不我大哥至今还念念不忘她。

    朱冉说既然这样,早干嘛去了?为什么不早联系呢?人家孩子这么大了,你大哥也想起来了!

    楚荆沉默了片刻,说我大哥那些年一直身无居所,他摊上了点事情,ga局一直在抓他。你可别到外面乱讲哦。

    朱冉说他做了杀人放火的坏事了?

    楚荆听到这里,脸一下子红了,说杀人放火的是我,不是他。他都是为了我,我不是个好人,是我连累了大哥,没有想到会害他一辈子。哪里想到他又那么重感情,非那个女人不要!看到人家一家人乐融融的样子,我估计他也该放下了。

    说到这里,楚荆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朱冉说你杀过人放过火?

    楚荆说我走私过一批货,那跟杀人放火又有什么区别呢?

    朱冉说你们哥儿俩呀,别看都是大老爷们,可是心肠软的比个女人还女人。

    楚荆说所以我现在不能够给你什么承诺。

    朱冉的眼睛也有点红,她故作坚强地说不过,我不像你大哥,心里容不下别的女人,我要抓紧现在的幸福,你能够给我我就接受你;你犹豫不决,我就把自己的幸福给别人,而且毫不犹豫,我不像你们七零后那么重感情。

    楚荆咬着牙,什么也没有说。

    朱冉接着说曾经沧海难为水,我其实已经不再爱男人了。

    楚荆抬起头说,这话怎么讲?

    朱冉说实话跟你讲吧,我爱上了一个女人。

    楚荆眨了眨细长的眼睛,说真想不通你心里怎么想的?

    朱冉说我也不是一开始就是个同性恋者的,都是因为男人太让我伤心了,在男人那里我找不到真爱,好在还有女人,还有好的女人能够给我带来安慰,上天给你关上了一扇门,必然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女人当中还有很多值得爱的。

    楚荆一本正经地说你该不会是爱上芷楠了吧?

    朱冉呵呵地笑着说你大哥看上的女人并不是所有人心中的qr,这就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芷楠是个好女人,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或者我喜欢她,爱她,可是她却不能够付给我同等的爱,那样的爱情对于我来讲也是苍白的,不对等的爱就不是爱。

    楚荆试探性地问那你说芷楠会爱谁呢?

    朱冉不假思索地说那还用问,她爱她的家,爱她的孩子和老公,而且我觉得她爱她老公胜过爱她的孩子。

    楚荆说为什么这么讲?

    朱冉说有一次我们俩聊天的时候她讲起了她经常说孩子的一句话。

    楚荆说什么话?

    她借孩子的口说宝宝只爱爱妈妈的爸爸,宝宝只爱爱爸爸的妈妈,从这句话看来,他们夫妻的和谐指数还是很高的。

    楚荆说不过,他的老公在外面未必检点?

    朱冉说芷楠早就说过了,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是她的地盘,超过了一丈,就随他去了。再说赵君堂那个人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

    楚荆说难怪我大哥念念不忘,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女人,有涵养,理解男人,懂得男人,也知道如何去包容男人。

    朱冉说是呀,见过她的人都会被她感染和打动,她的身上有一种独特的魅力。朱冉说着说着整个人有点飘飘然了。

    楚荆说都说女人善妒,但是,你却在她人背后这样赞美一个女人,看来也是很难得的。

    朱冉说她真的是一个博爱主义者,她很能够理解我们这些同性恋的人,她说同性恋是爱的一种延伸,也是人性的一种复杂性,假如只有异性恋的话那人性就不完美了,你听听这样的话我们听着多么舒服。

    楚荆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他笑着说不过,你觉得你们能够长久吗?

    朱冉说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楚荆说你们女人的脑子里都进水了。

    朱冉说你们男人也是。说着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了对方一样,就都又低下头什么也不说了。

    过了一会儿,楚荆慢慢地抬起头,试探性地问朱冉:假如,我说的是假如……

    朱冉听出了他后面的意思,说没有假如,我要的是现实——实实在在的生活,搞科研可以说假如,但是生活来不得半点假如,除非一个人异想天开想挑战现实生活了,但是我不想做那样的挑战者,我是一个实用主义者,我没有任何的虚妄,我的生活中也没有假设,爱就爱了,不爱就不爱,双方都是平等的,给对方的付出都是同等的,那才有爱,爱才能够延续下去。那也才是我想过的生活。爱情和婚姻不就是搭伙过日子,你添一把,我添一把,日子就好过了。

    楚荆说别看你年纪小,可是见解却一点儿也不肤浅吗?朱冉说感谢你们男人,让我变得成熟了,也看透了生活的真面目。楚荆说既然这样,就找一个男人凑合着过吧,别人还不都是这样过来的。

    朱冉说但我不想把这个机会给男人了,我的身边已经容不下半个男人了。楚荆说好像你受过多大的伤害似得,找个女人假如再受伤害你怎么办呢?朱冉不假思索地说那我就出家做尼姑去。

    楚荆唏嘘不止,年纪轻轻的你就做尼姑,你觉得你对得起生养你的父母吗?

    朱冉说我都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说着她的眼睛湿润了。

    楚荆说你没有他们的消息?

    朱冉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说: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他们,可是有什么用呢?哪怕大街上撞见了,也是谁也不认识谁,我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不记得。

    楚荆说为什么会这样?

    朱冉苦笑了一声说大概在我三四岁的时候,我的舅舅把我送到了g州的一家福利院,我是在那里长大的。

    荆楚着急地问那你舅舅呢?去看过你吗?

    朱冉摇了摇头说我连他长什么样子也不记得,一位好心的院长告诉我我舅舅把我送来后就走了,一直没有来看过我,我——成了孤儿。

    说到这里,朱冉的眼泪又来了,但是,她扬了扬头发说,我很想找到他们,哪怕找到的是他们的坟墓也好,不过要是找不到也没有关系,反正大家最后都会死,死了就找到了。

    楚荆说什么意思?你没有发烧吧?说着他做另一个摸的动作。

    朱冉说死了的人不是都要见面的吗?到那个时候我的父母就会来认我的,说不定我快死的时候他们就来领我走了,你看,死对我来讲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楚荆说你的脑子真的进水了,谁说的死了的人能够见面,都烧成一把灰了还见面呢?说过后,楚荆就后悔了,他真想打自己的嘴巴。

    朱冉托起下巴,默默地望着窗外,不说一句话。

    外面马路上的车辆多了起来,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也多了起来,一个年轻的妈妈,穿着很是朴实素雅,一袭七分袖的蓝色旗袍,一个斜跨的黑色皮包,右手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小女孩也穿着一件蓝色的七分袖的小旗袍,跟妈妈的衣服是一个版型,女人牵着女儿的小手,女儿牵着妈妈的大手,安安静静地走在妈妈的右边。

    朱冉看着看着,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楚荆顺着朱冉的眼睛看出去,他看看外面穿行而过的母女,又看看朱冉的表情,他懂了,从裤袋里拿出一包餐巾纸,从里面抽出一张来放在朱冉的手里。

    朱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没有什么,总觉得自己的生活里少了点什么。

    楚荆说孩子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个点缀,少了她生活就逊色很多。

    朱冉说为什么自己选择一种生活方式就这么难呢?好男人找不到,找个女人却又将面对没有孩子的遗憾。难道这就是生活?

    楚荆说我没有经历过爱情和婚姻,我不懂得生活。

    朱冉半嗔半怨地说你只懂得你的生活中少不了你的大哥?

    楚荆苦笑了一声,其实我们男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只是我们男人很少抱怨罢了。

    朱冉的凤眼圆睁,说说说看。

    楚荆说说什么呀,不好的话都被你们这些女人给说光了,我们男人还说什么呀?打落牙齿咽到肚子里算了。

    朱冉说男人受伤的只会伤到皮毛,而女人受伤的话则是直接伤到心。

    楚荆说这话听起来,好像受伤的总是你们女人,其实男人受伤的或许更多,现在的女人都太强势了,不但气度上是这样,就连本事方面也不输给男人,不过女人依靠男人求上位的也实在是太多了,这个世界毕竟还是男人的天下,女人充其量就是个陪衬而已。

    朱冉说女人只想借力男人,求得一杯羹,也不算什么坏事,只是为此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别的不说,光是别人的有色眼镜就够这些女人受的了,好在这样的女人也豁出去了,什么名节什么唾骂,都不在乎了。

    楚荆说在乎的就只有男人手中的权力和金钱了。

    朱冉呵呵地一笑说你以为女人真的很傻呀,她是先把自己卖了,然后再把借位的男人卖了,然后跟下一家的男人一起开心地数钱。

    楚荆说然后再把下一家男人卖给再下一家的男人,然后再帮着下一家的男人一起数钱。

    朱冉哈哈地笑了起来,楚荆也笑了。笑着笑着他们的眼里都不约而同地流出了眼泪。

    外面的太阳升得很高了,不过一幢幢的高楼阻挡住了他的身影,但是,人们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说今天的太阳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