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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是寿昌伯。
按理说寿昌伯能来接应路大爷再好不过了，可此刻姜悦瞧着寿昌伯那一脸暴怒，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路大爷瞧见寿昌伯也打了个愣，旋即跳下马冲他施礼。
寿昌伯一拨马头侧开身没受他的礼，路大爷弯下去的腰身一下子僵在那儿，半晌才慢慢直起来，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儿等着寿昌伯先开口。
寿昌伯却没理他，手一挥，身边两名侍卫纵马朝路大爷来的方向冲过去，片刻功夫又冲回来，“回禀伯爷，契丹人已经撤远了，现场没有打斗过，两个要饭的做证，昨夜路将军与契丹头领把酒言欢，将近子时方散。”
寿昌伯的五官瞬间狰狞，他死死盯着路大爷，“你有什么说要说？”
路凌迎着他要吃人的目光，冷冷的道：“没有！”
寿昌伯刷的抽出佩剑，压到路凌脖子上，咆哮道：“小畜生，老子再问你一遍，你有没有要说的？”
路凌直挺挺的站在那儿，连眉梢都没挑一下，更别说开口解释。
因为他知道，寿昌伯要的不是他与契丹人把酒言欢的内情，寿昌伯要的是他对妞妞的打算。
妞妞是契丹公主的事情早已传遍天下，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的接受她的新身分。
显然，寿昌伯就接受不了！
事情如此明显，姜悦又岂会看不出来。她不是没猜过谁会第一个出来，逼迫路大爷放弃她。
她想过很多人，大长公主、周诚、楚义或是路大爷那位神秘的大哥……唯独没想过会是寿昌伯！
寿昌伯这么豪放不羁，不把世俗规矩放在眼里的人都容不下她，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姜悦闭了闭眼，耳畔又传来寿昌伯的怒吼，“混帐畜生，别以为老子不敢杀你！”
明明是威胁，话外却透着一股子浓浓的无奈和心疼。口不对心的做派跟路大爷如出一辙，不，应该路大爷得了他的真传，天天拿这种话吓唬她，却自始至终没碰过她一手指头。这不是爱，又是什么？
姜悦缓缓睁眼，走到寿昌伯跟前福了一礼，“伯爷，都是我不好连累了路将军……”
“妞妞！”路大爷陡然厉喝，打断姜悦的话。转头冷森森的盯着她，“你敢说一句离开我的话试试？”
“我……”
“男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下去！”路大爷头一回当着外人的面呵斥她，转脸又冲寿昌伯道：“入了我的门就是我的人，我管她是不是契丹人。今天我把话摞这儿，谁敢动我女人一根汗毛，我杀他全家。谁敢逼我休妻，我跟他恩断义绝，即便是姑父也不例外！”
他声音平静无波，却有股子冷森森的气息自他身上溢出来。
周围瞬间安静，就连战马也不乱动了。所有人都震惊的盯着他，这话也忒无情无义了！寿昌伯可不仅仅是路大爷的姑父，更是他半个师父。寿昌伯对他比对自已亲生儿子都好，为了一个女人，他竟然说翻脸就翻脸？
这还是人吗？众人眼中的震惊，慢慢转为鄙夷，甚至是仇恨。
寿昌伯额头青筋暴起，脸色由青转红，极度的震怒过后又成了一片惨白。他突然仰天长笑，“好、很好！”笑着笑着，他腕子一翻手中长剑嗤的划破袍子。
他拎那半片袍子狠狠的甩在路凌脸上，纵马就走，再无一句话。
身后的亲卫与将领纵马跟上，每个人经过路大爷时，都跟寿昌伯一样挥剑斩下自已衣袍下摆，甩在路大爷跟前。
割袍断义！再无情分！
路大爷直挺挺的站在那儿，任由大大小小各种颜色质地的碎布落在他身前。
姜悦站在那儿簌簌发抖，心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一个人从路大爷跟前经过，最后一片衣摆飘飘落下。马蹄声渐远，路大爷低头看着脚边那堆碎布，微微闭了闭眼，片刻又睁开，面上一片平静，回身把手递给姜悦，“我们走！”
姜悦呜的一声哭出来，“为了我，值吗？”
“值！”路大爷回的毫不犹豫，话落再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抓着她的手直接把她抱上马。
纵马而去，再也没看地上那些碎布，仿佛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然而一向温暖的大手，此刻却罕见的冰凉。
姜悦眼泪无声的涌出来，再也收不住了。
那些可都是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啊！他那么重情，此刻，他心里该有多疼？
这才刚开始，路大爷就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往后，还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她哭的气凝，突然不知道自已跟路大爷回来，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路大爷突然开口，“我现在没有回头路可走，别再自以为是的，以为离开我就是为我好，我现在只有你了。你若再弃我不顾，那跟杀了我没什么两样。”
不会的！
我不会弃你不顾！
姜悦拼命摇头，事已至此，她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陪路大爷走下去！不论前面等着他们的是什么！
原以为这就是最痛的场面了，没想到，更痛的场面还在后面。
五天后，当路大爷带着姜悦出现在蔷薇院时，等着他们的是跪了一地的侍卫。
不是迎接，而是告辞求去！
路凌目光冰冷的扫过众人，感觉到他的目光，众人的头垂的更低了。
姜悦心如刀绞，“大爷从来没亏待过你们，即便我是契丹人我也不会做出对不起南朝的事，更不会做出对不起大爷的事。你们若不信，我可以发誓，刘大哥……”她走到刘熊跟前，颤着声挽留道：“你们能不能不走？”
刘熊支在地上的大手一紧，却没吭声。
显然已经打定主意，再无转圜的余地。
姜悦眼前一阵阵发黑，还想再试试，路大爷已冷然喝道：“不必多说，让他们滚！”
刘熊冲他磕了个头，爬起来就走，其余侍卫也挨个冲路大爷磕头告辞。
路大爷面无表情的受着，轮到范大成时，姜悦突然道：“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