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当朝宰相

朱司男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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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崇是颇有名望才干的清官,他惩治贪官,爱护百姓,长安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日听见这老儿说“姚崇何德何能”,众人心里皆尽愤然,一部分都盼起司乘法的蝗灾之说获胜。另有一部分又觉的司乘法也真是荒谬之极,这大蝗岂是说来就来!

    老者把长袖一抖,道:“君子一言。”司乘法接道:“快马一鞭。”说完他和老者双掌一交,只听“啪”的一声,老者道:“六月在此相见,由全长安城百姓为证。”唐人极重信义,双方约谈之事,只要有了见证,那就说一是一,定了约定,只要不出大的变故,双方极少失约。司乘法是个21世纪的人,坑蒙拐骗,溜须拍马,无所不会。他自然不怕什么约定,如若五到六月山东没有大蝗,他大不了不去赴约,谁知道他在哪里,要怪就要怪史书有误。况且历史怎么会有误,他早有了胜利的信心。

    司乘法心里正在盘算,顿时感到眼睛被亮光一晃,定眼一看,原来是这老者腰间挂的一块金牌反射阳光。唐人喜爱悬挂腰牌,本来不甚为奇,但司乘法分明瞧见金牌之上有“姚崇”二字,又想到这老者刚刚公然说道“姚崇何德何能?”看他行为举止又不是桀骜不驯之徒,顿时心里已猜透几分,心下大惊,回道:“和姚大人打赌,怎敢不来?”

    周围的人哪里会想到这位朴素老者“姚大人”正是当朝宰相姚崇,他穿着朴素,出门又不讲排场,这次在长安城内私访,更是身旁不带一兵一卒。

    要不是司乘法偶然发现他的腰牌,又怎么会知道正和当朝宰相打赌。

    姚崇听的司乘法的一声“姚大人”,心里也是暗暗惊讶,自己不曾和这年轻人相熟,初次见面,他竟然摸透我的身份,还跟我打赌,难不成他真有通晓之术?此刻,心里倒是多了一些疑问。只道:“我与你打赌,绝不会以身份压你,你放心好了。”

    只是想这年轻人也实在怪异,看模样也是弱冠之年,竟不束发,姚崇不知21世纪的人都是短发,也就觉得这短发奇异了。

    周围没有一个人知道面前这位老者是当朝宰相姚崇,听司乘法口出“姚大人”,也只是以为这老者姓姚,他们万料不到当朝宰相大人竟会如此朴素从简。

    自和姚崇下赌以后,司乘法每每想来,觉自己这次不论输赢,都着实为难。倘若真如史书所记,大蝗如期而来,难不成姚崇真会磕三个响头,以他唐朝宰相身份,想来倒不至于言而无信。只是自己受了他这三个响头,得罪于他,恐怕是性命难保。如果史书有误,蝗灾不来,自己在全长安城许下军令状,也真是丢尽颜面,未成名于天下倒先身败名裂,又不知姚崇要如何对待自己了。

    转念心里又道:“蝗虫不来也不要紧,大不了不来。我是未来社会的人,你妈的,跟你赌个屁啊。”司乘法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想,不自禁的长叹一声,赵奉璋这时正好推门而入,说道:“小兄弟,叹什么气?”赵奉璋这几日一直在拜访长安名士,想受他们举荐,好入仕途。

    也是刚刚拜访了一些大豪,正好回来,听见司乘法叹气,就此问道。

    司乘法见是赵奉璋问话,说道:“帅哥,你天天就想着做官。不为官的读书人你都瞧不起,一个读书人,天天琢磨着怎么去做官,那又有什么好?”赵奉璋走进屋来,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说道:“小兄弟,上次我们为这个问题已在长安城酒店一番争执,终是说不明白,正所谓人各有志,你不了解我,我在怎么说也没用!”

    司乘法和他从江都一起到长安,这将尽一月时光,他俩相依为命,虽没有焚香跪地,八拜为交,但实则早已亲如兄弟。

    司乘法知他为官心意已决,也不在说,只道:“帅哥,你想为官,何须这样去登门造访名士,别人与你非亲非故,你尽皆献媚,他也不会知遇于你!”司乘法这句话实在是说到了赵奉璋心坎里,他这几日本来投报无门,已大为烦恼,听司乘法这话中有话,心里竟然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之感。

    只听司乘法继续说道:“你想为官,等到六月,我自然叫你有官做。”赵奉璋顿现诧异,心道:“你怎么敢如此肯定,莫非你结识了当朝的某位名士!”他见司乘法神情又不像是在胡说八道,一时竟摸不透司乘法的主意,问道:“为何这么说?”

    司乘法说道:“你已见过当朝宰相姚崇,还怕不能为官。”赵奉璋思来想去,也不知何时见过姚崇。司乘法这才将那天在长安酒店和老者打赌、自己如何看见他腰牌,识破他身份一一道来。

    赵奉璋只听得目瞪口呆,许久才说出一句“天啊!那天那个老者竟是当朝名相姚大人……”然后又说道:“你当时为何不告诉我啊!没想到他老人家如此朴素无华,不愧受万民敬仰。”转而又恨起自己为什么没有在那个场面下卖弄文采,博得姚大人的注意。司乘法说道:“你也不用担心,我和他还有赌约,他还会再来的。”赵奉璋一听司乘法如此说来,又显开心了,说道:“那我要提前写一首古体诗,请姚大人指点一二,如果他欣赏于我,必能携我入仕。”

    因为诗歌短简彪悍,又能卖弄文采,以致唐代文人都爱写诗,这是题外之言,暂且不表。赵奉璋欢笑过后,不仅有为司乘法感到一丝担忧,心想:“六月蝗灾不至,那又如何?”

    日起日落,日落日起,朝阳夕霞,白日黑夜,长安城中人来人来,车马流转不息,这一晃就到了五月下旬。这日深夜,姚崇批完公文,看了一眼身后的幕僚,笑道:“老夫这宰相做的怎么样,可与古人相比否?”幕僚笑了一笑,并不答话。姚崇又道:“可与管仲、乐毅相比吗?”幕僚回答:“管仲乐毅理国贯彻始终,至死不改,姚大人理国,据实而变,可谓‘救时宰相’也,非管仲乐毅能与之相比!”姚崇把笔一掷,大笑道:“说管仲、乐毅不能相比,是夸大之词,不过这‘救时宰相’四字倒是难得。”正在这时,守门士兵进来通报,“大人,宋璟大人来访。”

    姚崇一愣,说道:“请他进来。”心里转念想到:“这个大晚上,他来是为何事?”不及细想,宋璟已踏门而入。只见他走到姚崇面前,双手一拱,道:“姚大人,失敬!”姚崇并不还礼,只叫他坐下,待女鬟上了茶,才道:“宋璟深夜造访,想来必有大事,慢慢说不急。”

    宋璟从衣袖中取出一纸公文,双手奉上,道:“请大人过目。”姚崇接过公文,拆开一看,脸上顿时大显惊异之色,嘴中不住的说道:“世间真有如此奇人!果真有此奇人!”宋璟问道:“大人,何以有如此见得?”姚崇道:“宋璟,实话跟你说了吧,上个月老夫在长安城中碰见一个年轻人,他与我打了赌,说山东一带五到六月必有大蝗,你看,这不应验了嘛?。”

    原来宋璟深夜送的公文,正是关于山东大蝗之灾的。其实正值开元三年,山东河南河北一带大蝗所过之处,如乌云密布,庄稼都被遭吃的干干净净,可谓是百年一遇的重灾。宋璟听姚崇说有人预料到这次大蝗,心里也是暗暗惊讶,说道:“太宗之时,袁天罡倒有通晓之能,不过早已逝世,万想不到开元年间也有此等异世能人。”

    姚崇道:“这大蝗如此严重,必须严加整治。”宋璟道:“难处就在这里,这次大蝗之多,是从来没有过的,下面的官员、老百姓认为是上天预示世人的某种神力,所以不仅不敢去诛灭,反而还烧香跪拜,以致庄稼尽数被毁。在这样下去,恐怕今年就要饿死不少人了。”

    姚崇听完很是愤慨,说道:“百姓愚昧,为人父母官的也跟着愚昧?就算天要降落灾乱,也比活生生的饿死要强啊!”宋璟听完很是认同,二人当即修表奏折,待到明日早朝面递圣上裁决。

    第二日,金銮殿上,文武百官两班朝列,玄宗坐在金銮宝座之上聆听大计。只听宦官高力士高呼:“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语落,姚崇出列,道:“臣有事启奏。”姚崇是三朝元老,被天下人供为贤相,唐玄宗对他也甚是尊崇,听他说有事相奏,当即回道:“姚相,慢慢说来。”

    姚崇当即将山东蝗灾一事娓娓道出,玄宗听完,道:“这些事情,姚卿看着办就行。”姚崇道:“为君分忧,那是臣份内之事。只是眼下各地官员百姓纷纷迷信神怪,祭拜蝗虫,这就需要皇上下旨相制了?”

    侍宰相卢怀慎听姚崇说完,走出列班,惶惶的道:“姚大人,万不可如此。民间都说,这次大蝗百年未遇,是上天降派神虫,以警世人。你要皇上下旨阻挠万民祭拜神虫,恐怕是逆天而行啊!”

    宋璟出列,道:“现在蝗虫太多,黄河两岸的老百姓都要跑光了,哪能眼看着蝗虫吃庄稼而不救了。”卢怀慎道:“自古人不能胜天,就怕杀太多蝗虫伤了和气。”

    姚崇道:“昔日楚庄王吞蛭而俞疾,孙叔敖杀蛇而致福。我们为人父母官,怎么能看着百姓饿死而害怕蝗虫了,倘若真有神虫降祸就让姚崇一人担当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