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六十一章 真正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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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雨般的箭矢破空而来。匈奴军这边,主将靳冲见陈安危险,忙令万箭齐发逼住阵脚,掩护陈安逃回。接着敌阵中一骑飞出,乃是蒲突攘臂舞矛,挟怒欲来战他。雷七指眼中只有陈安,见可以阵斩陈安这般难得的好机会终于失去,恨得咬牙切齿放声大骂。但箭如飞蝗,他也不欲冒险,只好恨怒不已的拨马回转。

    蒲突见雷七指根本无视自己,不禁勃然大怒。昔日在略阳时,他曾伤在雷七指手中,此后一直意欲复仇。眼下见雷七指回奔,哪里肯舍,便纵马追来。未及数步,但见静宁城城门豁然大开,一面秦字大旗迎风便被抖开,接着无数军士挺枪奋矛,大呼着冲了出来。原来胡崧在城上密切观察,本来见雷七指似乎有所不敌,便要令人出城援救。但随即见雷七指回马击退陈安,逼得陈安狼狈逃奔,胡崧敏锐捕捉到战场气势的变化,于是趁势追击,让樊胜带了八千劲卒,横冲出去。

    雷七指再复转身,一马当先杀向前去,方与蒲突撞上,两边士卒也立时交上了手开始爆发混战。于是将对将,兵对兵,各种长短武器都拼了命的挥动起来。

    正激烈焦灼的时候,静宁城头,响起雄浑壮烈的号角,震动人心的大鼓声也随即响起。

    城门复开,一员大将顶盔掼甲,领着黑压压的兵卒,又复杀出。那大将高举长矛,厉声高呼:“誓死杀贼!有进无退!”

    “誓死杀贼!有进无退!”

    “誓死杀贼!有进无退!”

    “……”

    战场上的秦军兵卒,都随即齐声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随着这一声声从心底迸出的嚎叫,仿佛每个人的力量也凭空涨了数倍,兵卒们都梗着脖子,紧紧攥着手中兵刃,视死如归的向着敌阵猛冲而去。

    匈奴军主帅靳冲面沉似水,抬眼相望,见对面将旗上,有‘镇军将军胡’的字号,便即知晓这乃是秦军主将亲自出击,其势非同小可。靳冲一把将兜鍪从头上扯下,狠狠的摔掷在地,呛啷拔出长剑,呐喊道:“战无不胜的勇士们!给我冲!撕碎所有敌人!”

    两股激浪狂猛的撞在一处。兵刃交击,枪矛攒刺,人的喘息声和喊叫声,还有污言秽语的斥骂,此起彼伏。不断的有各种奇特的嘶叫响起,那是有士兵被锋利的武器陡然终结了生命,在临死前发出的不似人声的痛苦悲嚎。但更多的都是百战余生的悍卒,对此早已麻木,鲜血将他们的眼睛刺激的赤红无比,只想一往无前冲去砍下敌人更多的首级。眼下,战场已是疯狂杀生的修罗场。

    静宁城中,连带本部人马、胡崧的天水兵以及襄武的援军,共有两万人。在连番出击之后,城中还剩余五六千人。胡崧临敌前,曾做了部署,命令最后五千人,当在战局最为胶着的时候,再复杀出,从两翼横冲敌阵,不求杀伤,只要搅乱敌人阵势、摇动敌军士气即刻。

    在主力突击、侧翼包抄呼应的攻势下,两方在鏖战了一个多时辰后,匈奴兵终于有所不支。主帅镇北将军靳冲亲临战阵,也带了伤,不得已下令开始主动撤退。秦军趁势追赶,却被敌军牢牢挡在陇城之外。见一时难以得手,胡崧当机立断,掉头南下,一举收复了清水城。于是两方的状态,又回到了战前对峙的初始模样。

    此役的爆发乃是己方率先挑起,但在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并损耗了数千精锐兵卒后,却没有半点的额外收获,最多只是保证了略阳本土失而复得。大战结束后,因为胡崧前手攻下成纪、随后便又亲临略阳战阵击退敌军,高岳通令全州,嘉奖胡崧之功,并听从杨轲的建议,向建康暂摄大位的琅琊王上表劝进,并为胡崧请赐夏阳子的爵位。

    同时,为赏罚分明,高岳也严厉地申斥了雷七指,责其妄启兵衅却又难以取胜,情理两面都无法宽恕。下令就地杖击雷七指二十军棍,罚俸一年,并罢黜略阳郡将之职,降为六品偏将军,仍让他留在静宁,且不奉令不准前来襄武,将功赎罪以观后效。此外,高岳也对略阳太守樊胜及郡将吴夏等郡官,都提出了警诫。大将军府的诏令传来,略阳军上下,羞惭交加,无地自容,且对陈安忿恨难耐,几欲食其血肉。

    “妈了个x,老子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鸟气,陈安这腌臜货!”

    雷七指污言秽语破口大骂,将桌子捶得咚咚作响,“单打不是我对手,连陇城都被我夺了来。要是好汉子,你陈安反攻就是,我若是又输了,也是认栽。可谁晓得这狗东西真是无耻之极,巴巴的跑去向他的胡人主子求援,引来了几万人,仓促之间,我能扛得住么!”

    旁边的吴夏冲着闷坐的樊胜无奈的苦笑,摇摇头道:“是啊。陈安连祖宗的脸都不要了,甘愿为胡虏牵马坠镫,这种数典忘祖的卑鄙之徒,若是哪一日真落在咱们手里,用唾沫也要淹死他!”

    “唾沫?便宜了他!若是落在老子手里,老子要……”

    樊胜将手一摆,打断了雷七指的满腔怨念,不动声色道:“罢了。说这些没有用的做什么。这次,主公通令全军,并来信责问,本将作为略阳之首,恨不能有地缝可钻。但是,事情已经发生,咱们就不能再纠结,要往后看,二位,我说的可对?”

    雷七指没好气道:“我也知道这么个道理。但是主公骂我不该随便挑起事端,从而引发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大战。我现在也不敢再轻举妄动啊!”

    樊胜从前毕竟在京都的官场上浸淫良久,对于敏锐捕捉上司的真实意图,还是有些准确的。他意味深长地笑笑:“轻举妄动确实不可以。但是二位,你们要搞清楚主公的真正心思,他为什么会发怒,当真是因为怪罪雷将军妄启兵衅么?”

    这话一出,不说当事人雷七指,便是吴夏也是满脸发懵。却听樊胜又悠悠道:“你们没有看到问题的根本。主公本来就不是胆小怕事的人,相反却遇强则强,威武屹然。那么,对于雷将军主动出击,他绝不会怪罪。让他心生不满的,是咱们后来没有能够取胜,这多半让主公觉得窝囊,所以才会生气,懂了么。”

    雷、吴二人,很有些恍然大悟,不自觉的便就频频点头。雷七指心中一振,忙道:“既然这样说,那咱们什么时候,再主动去干他一票?”

    樊胜瞥他一眼:“战争大事,你还当是你从前做马匪的老买卖么?还什么干一票。听着!一段时日内,我们都要忍辱负重,平声静气仔细筹谋。等到陈安认为咱们怕了,缩了,不敢再动的时候,就给他雷霆重击,让他大大的吃个亏,咱们便好扬眉吐气报捷,从而洗刷掉身上的污点,总不能走到哪,都让自己人笑话!”

    雷、吴二人慨然领命,觉得有些丧气的心情,又复振作了不少。

    这一日,军械司内,高岳带了彭俊,一边对着图纸比划,一边和身边的沙司官等匠户互相交谈。因在后世时,军队主要的武器之一,便是弓弩,而其中床弩,作为重型远程武器,杀伤力极强,其威力是一般弓矢远远达不到的地步。虽然床弩构造相对复杂笨重,机动性也差,但一旦成建制的装备后,在战争中所能够带来的优势,远远比它本身的缺点要大得多。最起码,如果用在守城战中,在城墙上布置起几具床弩,那对于攻城的军队来说,简直就是无法抵挡的大杀器。

    床弩虽然早就出现在我国历史中,其起源最先可追朔至春秋战国时代,而在汉代时便已可以算普及。但是在西晋时期,朝廷和地方上的军队,装备床弩的记载还是比较少的,说明从官方到民间,了解、熟悉和愿意推广床弩的人,较为稀少。而异族多是讲究机动性,往来如风,有的连冲车等都不喜携带,更不要说沉重麻烦的床弩。

    但高岳本自两宋而来,深知此物的可取之处,最起码放在本世,如果运用得当,还是具备很大的优越性的。于是便带了统领弓兵的强弩将军彭俊,一起前来军械司。彭俊对本职还是很感兴趣的,听闻竟有那般厉害的新装备,当即便兴致勃勃的互动起来。高岳画了张图纸,然后和众人再详细述说些关键之处,最后要求军械司先打制出一具来看。

    出的军械司,有名传令兵早已等候在外:“禀大将军,杨韬杨将军要求拜见大将军。”

    胡崧从成纪城班师回上邽之时,便将张春押解至襄武。前几日,粗大结实的囚车,终于将他送到,高岳下令把张春绑竖在校场的大旗杆上,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动手鞭打数百,竟将张春活活鞭死。高岳尤不解气,让冯亮将张春的尸体拖到已成一片残垣断壁白岭村遗址的村口,再凌迟碎剐祭告村中亡魂。对于二号帮凶的杨次,高岳也坚决的指示道,无论如何,不可使其逍遥法外,定当早日捕获。

    故而眼下听闻杨韬求见,高岳一愣,心想杨韬不是去塞外追击杨次残部去了,怎么这就回来,且他本是天水郡将,为何不回上邽却径直来襄武求见自己,怕是有什么要紧之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