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东离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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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零零五年,春夏初接,我认识了秦东。

    那年我正值高二。

    第一个学期的期末考试过后,我掂量了下自己毫无下限的理化生成绩果断放弃了考一间综合大学的愿望成为了一名准艺考生,在美术老师的介绍下我去了与我读过同一间高中当时已经考入国立美院两年的秦东的画室,利用课余时间拔高技巧,一同去的还有陆晶晶。

    第一次走进画室时我并不清楚秦东长得是个什么调调,只见里头十来个大学生模样的男青年正围着一个面相冰冷的漂亮女模画人物写生。

    由于那时的晶晶已经遍读琼瑶三毛席绢安妮和敬明,一颗少女心早被以上诸位轮番戕害,又是头一次见到一群活生生的文艺青年,不禁蠢蠢欲动地陷入了顺手拐带一个立马一同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的遐思,把我扯得一阵一阵犯晕之余,她还一脸兴奋地说:“飒飒飒飒飒飒,我听说秦学长长得很帅嗳,你猜是哪一个哪一个?”

    她的声音着实扰民,惹得那些大学生纷纷停笔转过头来对我们看了又看,却又很快纷纷转回去当什么也没看见,连中间坐着的冷面女郎也耸起高挑的眼角,余光傲娇地把我俩从头到脚眺了个遍。

    我放下被她扯得打结的袖子找了靠门边的位置坐下来往画架上钉纸,说:“就这种水准你的花痴也要发一发,还不如你回我家对着简乔发。”

    晶晶放下画筒,失落地说:“要不是大哥有女朋友了你以为我不想啊。”

    她对简乔的肯定让我无以为报,只好“哈”了一声。

    晶晶坐下来后托着下巴眨了两下眼睛,想起什么似地对我说:“而且要说花痴我比得上温夕吗?哪次去你家没看见她等在门口,大哥不怎么理她她还坚持等,一等就是四年。真是要问苦不苦,红军长征两万五啊。如果我算高级花痴,她这水准,该爆级了吧。”

    我在画纸上拉了两根线,点了点头,“嗯,温夕那点决心拿来安邦定国,搞不好祖国的四化和统一全实现了。”

    “嗳,我原本以为这个世界是花痴常有而大哥不常有,结果大哥还是被她拿下了。 你说她有什么好,除了长得比我好看了点,讲话比我嗲了点,学历比我高了点,好像家里还比我有钱了点,其他……其他也没什么了嘛。”晶晶肩膀一耸两手一摊,表示严重不屑。

    我不忍心告诉晶晶,基于这四点,温夕已然具备了成为一位优质女主角的所有配置,只是停下笔斜了她一眼,“你倒是调查得很清楚么。”

    她说:“那当然。人在江湖漂,俊男美女全知道嘛。”

    我听了就翻白眼。

    接下去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由于传说中那个长相不错的叫秦东的家伙迟迟没能出来主动献身,使得晶晶神情恍惚坐立不安,直到面前的冷面女郎噌得一下支起长腿站起来准备走出去时,她才回过神泪流满面地险些冲上去来抱住人家的细腰:“女侠,你别走,伦家还没有画完啊~~~~~”

    冷面女郎没理她,甩了甩裙摆飘然离去。

    我也站起来甩了甩手,拎着水瓶到外面打点水喝。

    已经过了晚上六点,画室外面狭长的走廊里只亮着一盏失修的灯,在忽明忽暗中营造出了一种恐怖片里的氛围,就在饮水机里的凉水淅淅沥沥地还来不及把我的米老鼠水瓶灌满时,我竟然听到了一点异样的呼吸声从边上的拐角传来。

    这声音听得人一阵迷茫,断断续续,活像一个人就要断了气,使我马上联想到昨天晚上看的一条有关某中年男子突发心肌梗塞无人救助死在公厕里的新闻,新闻最后主持人还激动地倡议我们这个社会应该多些关爱才能达到和谐云云。我想了想怕出人命,灌了一口水给自己壮了壮胆,才敢往拐角探出了头。

    结果我看到了并不是什么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而是刚才的冷面女郎和一个高壮的青年。

    她正攀着青年的肩跟他接吻,从我的角度看过去两个人的姿势就像两根缠在一起的鳗鱼。

    我眼睁睁看着这两根鳗鱼物我两忘地越缠越紧,还没来得及缩回脑袋,下意识地先把脚移开了一步,谁知不幸踢翻了垃圾桶。

    他们听到动静才依依不舍地分开牙关一同转过头并迅速发现了我。

    我这才看清楚那青年居然长得挺像东京爱情故事里的男配角江口洋介,连发型也一模一样,只是根据当时我在日韩偶像剧充斥荧屏的大环境下已饱受摧残的审美看来,他这张小白脸跟他威猛的身材的确不怎么搭调,有点像江口洋介亲和秀气的脑袋不幸按在了史泰龙肌肉发达的身体上。

    这时翻版江口洋介的手依然搂在女郎纤细的腰肢上,目光却饶有兴趣地打量了我一番,而就在我毫不客气地回盯他时却感到他怀里的女郎正一脸警惕地看着我。

    我这才想起自己好像打扰了他俩的幽会,灵机一动假装近视,视线茫然地抱着水瓶走开了。

    直到第二天我才知道这个肌肉版江口洋介居然就是传说中的秦东。

    他看着我和晶晶的画,一脸正经地说:“你俩的画,嗯,还不错,赶得上我小学三年级时的水准。”

    还扭过头问我们:“噢,对了,你俩是小学刚毕业吧?”

    那表情欠得我想把画揉了一团让他吞下去。

    那天他把我俩锁在画室里留到很晚,非得让我们重画,自己却和昨天的冷面女郎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旁若无人地热吻。

    晶晶趁他们不注意给我掷了张纸条,上面是她因为愤怒而略显扭曲的字迹,“这算怎么回事!他俩以为自己是树袋熊吗?”

    我咬着笔头想了想,写道:“所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禽兽要交配,你就当在看动物世界吧。”

    她读完我扔回的纸条,肩膀抖了一抖。

    在认识秦东不久后,我深刻地把他的人生压缩总结了一下,得出一个结论:他通身统共怀有两大技能——打架,和睡姑娘,并且施展起来绝对不需要任何技能冷却,随时随地,说来就来。

    他听了极引以为傲地说:“打完架睡姑娘睡完姑娘再打架,一听就是热血青年的生活啊哈哈哈……”

    而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提醒他两者之间的因果关系,“那是因为你总睡了别人的姑娘。”

    直到后来在国立美院的橱窗里看到他留下的供后世瞻仰的画,我才倒抽一口冷气,呀,这小子原来还真不是盖的。当然,等我反应过来以后,强烈认定那也是他就其中某一大技能引申出的新技能——那是张人体油画。

    精确点,姑娘的人体油画。

    再精确点,他睡过的某姑娘的人体油画……

    尔后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口味日益宽泛深重,甚至几年后我在他的作品中窥探到了同一个姑娘由当年的妙龄少女变成而今的育龄妇女的全过程。

    而彼时在他爸斥资给他开的那间小画室里,秦东会经常与姑娘们发生,被我戏称为“寓教于乐,劳劳结合”之行为。我也曾不动声色地叹为观止了几天又很快习以为常,甚至在夏天还没有正式到来以前,已经能在他搂着姑娘的*声和晶晶对此气得发出的磨牙声中,到达声声不入耳地临摹他的范画并且全然忘乎“我的老师叫禽兽”这件事的境界了。

    可事实上秦东作为我的指导老师,教学水平很不错,教我时也表现出了极大的耐心,在随后的日子里他被我彪悍的性格深深折服——因为我是唯一一个敢一言不合就随手操起任何东西往他脑门上扔的学生,于是他总是摸着我不到他胸口的脑袋感叹道:“飒飒啊,你太难得了,我长这么大,你是我结得第一个‘忘年交’啊哈哈哈……”

    一般这种时候,我会把颜料甩到他脸上,淡淡然地说:“‘忘年交’你个毛线球。”

    在他这里学习了一个月多月后,我发现由于秦东的父母据说常年在内地和香港之间往返打理生意,使得他从小缺乏照管,生活质量相当不堪,早午晚饭基本就是各种品牌的泡面和啤酒甚至常常连泡面也忘了吃只喝啤酒果腹,我怕他英年早逝之余终于在某一次眼见他陶陶然地快把自己饿昏时动了恻隐,把他带回家吃了一顿饭。

    可万万没想到从此以后他竟然恬不知耻地隔三差五地不请自来地跑到简家蹭饭。

    根据中国人的固有习俗,即便没有多深的交情也可以通过同一张桌子吃饭这件事迅猛地增进彼此的情谊,他遂认识了简家兄妹并打成一片,同时用他通过多年实践,手到擒来的讨女性欢心的种种甜言蜜语迅速博得了宋姨的喜爱。

    甚至到后来,宋姨在感叹秦东这个小伙子真是“不容易”被我插话成“不要脸”时会推我脑袋……

    甚至简鱼会在买菜的时候经常忘记买我和简乔爱吃的芦笋而选择他喜欢的花椰菜……

    我对此深深得悲愤了。

    更令人悲愤得是,秦东竟然抛弃我俩的忘年情谊当着我的面公然倒戈,夸赞温夕温柔美丽善良大方。

    那一天午后,天朗气清,我翻墙逃掉一节数学课跑来找他。

    画室里只有我俩,他说:“相较你这个彪悍而干瘪的‘童养媳’,显然她更合适给简乔当老婆。”

    我听了手一抖,情不自禁地用炭笔在他脑门上画了两个叉,“你才童养媳,你全家童养媳,你全小区童养媳!”

    他摸了摸脑门,歪着唇角笑嘻嘻地说:“哟呵,小飒飒心理不平衡了。”

    “我没有心理不平衡,我心理很平衡,比天平还平衡。”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暗暗得咯噔了几下,回想了回想,自从简乔再也没让我当他和温夕的电灯泡后,原本应该放鞭炮庆祝的我一旦看到到他们坐在自行车上,特别是温夕抱着简乔的腰简乔转过头对她轻轻一笑这种画面,就说不出哪儿有点不对劲了,甚至萌发出有点想看到他俩骑着骑着终于摔到阴沟里的夙愿。

    也许,是因为我再也没能坐过简乔的自行车后座?

    他对此的解释是,“都这么大了还坐我后头你也不嫌重?”

    可现在温夕总坐在他后头他也没嫌她重,只不过不同的是温夕会用那种侧着身体把两条长腿摆在一边的比较文雅的姿势,而我却觉得那个姿势太矫情永远是趴开腿大喇喇地跨上去。

    这么一想,作业没人做了,坐骑也被抢了……靠,还真他香蕉得有点不平衡。

    “人家一对天造地设的才子佳人整天当着你的面卿卿我我出双入对,我都看得心底痒痒了,何况你一个原本近水楼台却活生生被人摆了一道的花季少女,我就不信你能没点什么想法?”阳光下,秦东擦亮了火柴点上烟睐着眼问我。

    “你这么有想法,你怎么不去追温夕?”

    “这不是兄弟妻不可戏嘛。”他叼着烟往后一倒躺在放石膏的台子上,枕着手无比惋惜地长叹一声:“有美当前却无从下手自古英雄情义难全老子苦啊……”

    我憋了半天,只迸出两个字,“禽兽!”

    可就在那天晚上,一向睡眠质量好到据说连地震也震不醒的我,居然失眠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居然在开坑五天之际默默把坑填到了三万……

    连我自己都感动到拭泪了好吗。

    下礼拜可能不会这么频繁地更新了。

    一来,存稿需要整理

    二来,冻梨眼圈黑了……

    嗯,打哈欠,Have a nice d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