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近情情怯(修)

明月听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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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韩笑还真是去了,她仔细看了看聂承岩,他瘦了,精神却还不错,他并不象龙三说的那样要哭了,可确是显得有些不安。韩笑往好处想,虽然他处处掌控主动,起码也会有没把握的时候。

    她不说话,聂承岩却沉不住气了:“那个凤宁与你瞎说什么?”

    韩笑没答话,她忽问他,他心里怕什么多一些。聂承岩没明白。

    “就比如我给人治病,我会怕治不好,但我更怕因为我不去治把人害了。”

    聂承岩眨了眨眼睛,看着她不说话。韩笑咬咬唇,难道他还不明白她问的意思?可她真问不出口他到底是怕没人爱多些,还是怕没她爱多些,又或者他是怕把谢景芸忘了多些,还是怕她把他忘了多些?

    她觉得尴尬了,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吱唔了半天,突然道:“该到用饭时候了。”言罢,故作镇定的往外走去。

    快走到门口,身后忽然传来聂承岩温柔的声音:“笑笑,我怕你会害怕太久。”韩笑一愣,脚下不知觉的停了,听到聂承岩接着说:“所以我来了,我害怕得不敢不来。”韩笑细一琢磨,恍然一悟,她脸一热,什么也没说,小跑步一溜烟跑了。

    饭桌上,龙家布了好些菜招待贵客。韩笑、韩乐、龙三夫妇、聂承岩等坐了一桌,龙家老大不在家,龙二闻讯过来要见客,他一来便嘻嘻笑,与聂承岩打过招呼便一直盯韩笑瞧,瞧得韩笑有些别扭。

    韩乐觉得这男的有些眼熟,却记不得究竟是在哪里见过。龙二的目光不止让韩笑不自在,也让聂承岩很窝火,他冷道:“龙二爷是犯了眼病还是怎么着?要不要我给把把脉?”

    龙二笑笑不答,凤宁看着,凑起了热闹:“聂城主医术行吗?要诊病也得是笑笑来吧。”

    “那如此甚好,诊一诊也不是坏事。”龙二居然附合着。

    “还是小心点好,别没病找病。”聂承岩毫不掩饰他的不高兴。

    韩笑打起圆场:“龙二爷看着身强体壮,该是康健之人,不必多虑。”

    龙二又笑:“韩姑娘果然是神医,光看看就知道我没病,那我就放心了。”他话锋一转,又道:“那日在街上一见,闻得姑娘道要找个中意人家嫁了,不知这会子寻到了没?”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啪”的一声,聂承岩手上的筷子断了。凤宁却不看他,一脸好奇的问龙二:“二哥,你们认识啊?”

    这会韩笑和韩乐都想起来了,齐声道:“是你啊。”

    龙二笑道:“可不正是我,看来咱们的缘分不浅,姑娘想找中意人家,便来了我家,我家三个兄弟,只有我未曾娶妻……”

    这次他话还没说完,聂承岩的碗“啪”的一声裂了,龙二温声劝道:“聂城主莫要在吃饭的时候练功了,我虽不懂医术,也知这般对身体不好。”

    他不等聂承岩回话,又接着道:“我家有宅有地有铺子,家境殷实,对了,还有药材生意,姑娘为医者,定会欢喜这个。我家兄友弟恭,一团和气,你与我这弟妹又是好友,妯娌间也无间隙。韩姑娘,你看,我可是个能让你中意的人选?”

    这次聂承岩手边的东西没坏的了,他就是黑着脸,直挺挺地坐着。龙三压根不敢看他,只抚额道:“二哥,家里生意还好吧?”不然怎么会这么闲没事找事?

    “生意挺好的,这月营收又比上月强了。三弟是想向韩姑娘夸二哥的经商本事吗?那你得直接说,这样绕着弯的怕别人不好懂。”龙二转向韩笑:“韩姑娘,你看,我家里甚是和睦,我三弟也在帮我说话呢。”

    韩笑被逗笑了。龙二问:“姑娘这般开心,是觉得中意的意思吧。”

    韩笑道:“龙二爷真是风趣。”

    “那是,我不但风趣,我还温柔体贴,身强体壮。”他顿了顿,补了一句:“韩姑娘可认真考虑考虑。”

    “多谢龙二爷。”韩笑没正面答应,她知道聂承岩正盯着她瞧,她不看他,埋头继续吃饭。

    龙二讨不着好话,转向已经换了新碗新筷却不动嘴的聂承岩,问道:“聂城主,菜不合胃口吗?”

    “饱了。”

    “既是吃好了,那让我家丫环推你去欣赏欣赏宅中美景,消消食可好。”

    “不好。”

    “聂城主还是这般不解风情啊。”

    “龙二爷也还是这般无聊。”

    “聂城主难道不觉得我与韩姑娘是良配吗?”

    “呸。”

    “聂城主口齿不太清楚啊,这样不好掌事做吩咐吧,百桥城里各事务可还顺当?”

    “顺当的很,顺当地把龙二爷的药材买卖顺走了两成,还望龙二爷莫在意。反正龙家家境殷实,不若我那百桥城,穷苦得很。”

    韩笑一边竖着耳朵听,一边低头认真往嘴里塞菜,凤宁撑着下巴觉得没劲了,这小气巴拉的二哥敢情是为了生意被抢找人不痛快呢,不过她看看韩笑,又看看聂承岩,心想着二哥这遭也未必是干了坏事。

    当日稍晚,韩笑犹豫了好一会,还是拒绝了凤宁让她住在龙府里的邀请,她与韩乐回到了客栈。果不出她所料,聂承岩也放弃了龙府的好环境,跟着她回到客栈来住。他的轮椅上不得楼,只进住在后院雅房。韩笑一回去就躲在楼上,聂承岩只得望楼梯兴叹。

    入夜,韩笑在屋内呆不住了,他离得她这般近,她觉得精神大好。难道真是因为他在身边了,她才能变得勇敢?可她分明记得,她变得怯懦正是因为遭他的棒喝。

    韩笑犹豫又迟疑,最后终于决定按自己想做的去做。她下了楼,找了贺子明打听聂承岩的动向,知他在房里一直没出来,她便转到厨房,下了一碗面给他端了过去。

    霍起阳看到她来显得异常高兴,他指了指房门小小声道:“一直在生闷气。”韩笑点点头,站在门口又迟疑了一会,终是让霍起阳替她开了门。

    聂承岩躺在床上,却没有睡,听得门开了,沉声喝道:“何事?”韩笑刚走进去,来不及应,聂承岩已经听得脚步声不对,呼地一下撑坐起来:“笑笑?”

    韩笑把面端进去放桌上:“我看你今日两顿饭都没好好吃。”

    聂承岩喜出望外,赶紧道:“我是饿了。”他伸了手向她,让她来扶。韩笑却当没看到,摆了筷子小菜:“饿了就吃点面吧。”

    “笑笑,我脚疼。”他的语气透着可怜,那意思自己一人不好坐上椅子。

    韩笑转头白他一眼:“我还心疼呢。”

    聂承岩一僵,自然明白她说的心疼的可不是指心疼他的脚,他微叹口气,无奈地自己探手拖过椅子,撑着坐了上去。他转着椅子到了桌边,一边嘀咕着:“我真的脚疼,三日内肯定有雨。”

    韩笑不理会,只把筷子递他手里。他趁机去握她的手,她却把手一缩,把筷子放在碗上。

    聂承岩终是不敢造次,老老实实拿了筷子夹面吃,一边吃一边道:“还是笑笑做的饭好吃。”他孩子气的讨好表情,还偷偷看她。韩笑觉得心软了:“若是有雨,备些药草泡泡脚好些。”

    聂承岩大喜:“好,好,你说泡我便泡。”

    韩笑一时间也不知该接什么话好,两人就这般静了下来。聂承岩放了筷子,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这次韩笑没有挣,只看着他。

    聂承岩认认真真地道:“笑笑,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我……”刚开口他就语塞了,他明明想了许多理由许多说辞求原谅,最后竟然一个也说不出来,他哑了半晌,最后吐出一句:“可我当真是极欢喜你,再欢喜没有了。”

    韩笑看着他,她觉得自己真是古怪,这种时候她要么该生气要么该感动,可她居然还能镇定地看他。“你欢喜我哪一点?”

    聂承岩皱起眉头,心中警觉,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可是这个问题很难答。

    “你在我身边,我就会很开心。”

    “我在身边,你不也每天发脾气,哪里有开心?”

    “可你若不在了,我连发脾气都没劲了。”

    “发脾气还有理了?”

    “……”聂承岩语塞,知道她现在定是不好哄,他想了又想,真是想不出什么好词,只得道:“我没理,所以你回来管着我好不好?”

    “我管不了你,你是大城主,我是小奴婢。”她很顺嘴地便说了。

    聂承岩一呆:“你真这般想?”

    韩笑自知失言,但话说出了口,她又不想收回,倔着性子抿着嘴点了头。聂承岩不说话了,他特意交了卖身契出来,就是想解她的心结,她定是明白的,却用这个理由来伤他。

    韩笑看他一脸受伤难过,不禁有些忐忑,她忽然体会到他当日伤她时的心情,本是无心,伤得却重。她越发难过,忍不住想唤他,开了口却又是:“主子……”

    聂承岩一震,抬眼看她,眼神中的脆弱让韩笑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了。聂承岩看她半晌:“你想唤我什么都行,我心里,却是当你是我妻子的。你有心结,我又何尝没有。我是个瘸子,凡事都得依仗旁人的照顾,我脾气大,黑心肠,你最是不喜欢这些的,我……”

    韩笑心里“呯呯”乱跳,她悔得不行,明明是想着好好与他谈谈,可这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被自己弄得这般僵呢。她真的是越来越让人讨厌了。

    聂承岩努力克制了情绪,唤她:“笑笑……”想好好再说说话,却见她低着头落了泪。他心里一急,将她拉过来搂在怀里:“这是怎么了,我不是怪你,我说的是真的,我确实有配不上你的地方……”

    韩笑摇摇头,泪落得更凶:“我讨厌我自己。”

    他伸手去抹她的泪:“我喜欢的,我再喜欢不过了,你讨厌的,都交给我好了。”

    韩笑搂着他的颈脖,放任自己依偎在他怀里,却还是摇头:“阿岩,我该怎么办,我好害怕,我真的怕。”

    聂承岩心疼得不得了,抱着她一个劲的哄:“你在怕什么?我来了,我不是来了吗?有我呢,笑笑,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错,别怕,有我呢。”

    韩笑一个劲的哭,她怕她变得不好,怕他们不幸福,她怕他们两颗有了裂痕的心再不可能恢复如初……

    “笑笑,笑笑……”聂承岩抱着她,轻拍她的背,唤着她的名,这久违的温暖让韩笑一下觉得倦了,她哭着哭着,就这么睡了过去。

    聂承岩站不起来,没办法在不扰眠的情况下将她轻巧地搬到床上,可又不想把她交给旁的人,于是只能硬撑着在椅子上抱着她坐了一夜。

    聂承岩并没有说谎,他的脚确是疼得厉害,第二天天气果然变得阴沉起来。又因为抱着韩笑的缘故他的腿被压了一夜,又是直挺挺地坐在椅子撑着,第二天旧疾就犯了,竟是坐也坐不住,只得躺在了床上。

    韩笑一早从聂承岩怀里醒过来觉得自己失态,也没好意思正眼瞧他,着急忙慌的跑回房去了。待她缓过劲来,又惦起纪含笑的病,拉着韩乐走了一趟。然后又觉得好多话想跟凤宁再聊聊,于是又独自跑去了龙府,待她回到客栈,已是近晚饭的时候。

    这趟去龙府凤宁没再说大道理,却是把自己的故事与韩笑说了,韩笑不知是否昨夜里与聂承岩说开了话,又受了凤宁故事的鼓励,竟然也能明明白白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凤宁最后又把那个问题摆了出来:“你怕他伤心多一点,还是怕自己伤心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