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番外:如意公主(8)(修)

明月听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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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如意公主8

    而这三日,就如意而言,仿若煎熬了三年。

    她坐在车上,坐不好坐,躺不好躺,甚是辛苦。这烟魂关白日里太阳毒辣,夜里却是冰冷刺骨。

    她白日热得不行,却没人给她打扇,水囊里的水勉强解渴,却不甘甜。如意一头一脸的汗,很是狼狈。可她被困在众多男人的眼跟前,根本不可能做出些什么有违仪态的举止,她只能熬着。这也就罢了,但吃喝拉撒也全得在这轿车上进行,如意又是觉得羞辱又是感到难堪。虽然穆远给她送来厚布纬罩着,让她可以隐蔽的方便和整理仪容,但如意还是痛苦又狼狈。

    夜里奇冷,穆远在如意的车轿四周点上了火堆,还给如意送来了两床厚被,如意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但还是瑟瑟发抖。

    她躺在车轿上,看到高高的天空上挂着的点点繁星,一闪一闪,甚是美丽。如意盯着星星看,心想她生命中的希望就像是这些一闪一闪的星星,很多,很美,可是只能远远看着,永远也够不着,而且每一个都只能存在在黑夜里,天亮了,梦醒时,这些星星就不见了。

    如意看着看着,眼泪划下了眼角,她现在很孤独,也很害怕,她知道她在这里等待的是什么,那个可以预知的未来让她的心揪得发疼。

    “穆将军。”她必须找人说说话。

    “公主。”穆远应了。他裹着被,靠在车轱辘旁休息,他答应过这三日一定会护她周全,他也确实是寸步未离。

    “穆将军。”如意又唤,其实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公主。”穆远极有耐心的应。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地点,他也睡不着。刚才他的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把如意救下来的那会,大夫跟他禀告如意身上的伤。那些伤势,怕是遭了不少罪。她顶着重伤,长途跋涉,躲过追捕,穿过沙漠逃了回来,这是怎样一种勇气和魄力。现如今,她就在这里,等着要被送回那个对她来说极恐怖的地方。

    穆远心里忽然充满了对如意的怜惜和尊敬。这样的遭遇,怕是一个壮汉也不够胆量再次经历。而她,居然跑回来主动请命。

    穆远脑子有点乱,他有些唾弃自己,如果如意此行是奔赴死刑,那他就是那个把铡刀递给刽子手的帮凶。他回想着这一段的短暂相处,他对如意的态度并不好,他甚至对她说身为公主应该保护子民,他此刻觉得自己是如此残忍。

    “穆小将军。”如意不知穆远脑海的翻腾,她又唤。

    “臣在。”穆远飞快地应,他听出她声音的恐惧。

    如意又安静了好一会,然后轻轻地问了:“穆小将军,你说“要勇敢”这三个字鼓励了你。我知道是韩姑娘对你说的,我问过她。”

    穆远一愣,万没想到她要说的是这个。他咳了咳,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要解释:“当日我中了盅毒,手臂也受了伤,性命堪忧。他们把我送到了云雾山上救命,那神医先生道,我这手臂不能留。他问我要胳膊还是要命,对我来说,没有了右臂,便无法再上战场,无法再报效国家,便是一个废人。我没有办法面对这样的日子,宁愿保有尊严的死去,于是我选择了要胳膊。”

    穆远想起往事,叹了口气接着说:“我既是不愿治,那神医先生自然不会留我。那时,是韩姑娘一直鼓励我,一直不愿放弃劝说,她让我相信,也许,没有了右臂,我也一样可以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汉。这么些年,我一直都记得她对我说过的话,她说,要勇敢。”

    如意久久没有说话,穆远也没唤她,两个人安静了许久,如意忽然问:“穆将军,你喜欢韩姑娘,是吗?”

    穆远脸一热,有种被窥破了心思的尴尬,忙道:“韩姑娘已心有所属。”

    如意沉默,良久后忽然道:“韩姑娘是位好姑娘,我真羡慕她。”她声音里有一股淡淡的忧伤,让穆远心里一痛。

    如意又道:“我曾经喜欢过聂城主,很喜欢很喜欢,若能与他在一起,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可惜,他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韩姑娘。”她顿了一顿,“他也心有所属。”

    穆远没说话,这件事,也是他心里的痛。

    如意幽幽地道:“穆将军,我看他们俩情投意合,是顶好的一对,我当初是迷了心窍,既累了自己,也招了别人的厌烦。如今我什么都想开了,这才知道自己当初有多傻。你千万莫学我,你这般好,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青年才俊,日后一定能找到别的心仪的姑娘,和和美美,幸福的过下半辈子。”

    穆远不知说些什么好,他自然不会妄想会与韩笑有什么,她与聂承岩相互有情,他自是给予祝福。这种话题,他与家人都不好意思相谈,与如意更是没法说。于是他便不说话了。如意那边也不说话,两个人又安静下来。

    就是穆远以为她睡着了,打算自己也快些睡去的时候,如意又说话了:“穆将军,你当初问我,为何敢逃。其实,我不敢的。”

    穆远坐直了,听着她往下说:“我不敢逃的,我很怕!但是比起逃跑被抓回去受折磨,我更害怕死在那里。我以为我要死掉了,那个地方太脏了,我不想死在那里。我任性又自私,我求崔公公带我走,带我离开那个地方,我宁可死在大漠,尸骨埋在沙里……”

    穆远咬紧牙关,觉得眼眶发热。

    如意继续道:“穆将军,我没什么勇气,但你说,要勇敢。我萧意如这一生,没做过什么好事,我的名声,我是知道的。我想,再怎样,我也该做一件让别人记住我的好的事来,对不对?”

    “公主……”

    “穆将军,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亲生母妃。小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见一见我母妃,可是这一生都不可能实现了。长大后,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嫁我喜欢的男子,可惜当初我爱上的是聂承岩,所以事到如今,这个愿望也不可能实现了。将军,如意此生,还有最后一个愿望,如意斗胆,想托付给将军……”

    “公主请说。”

    如意却没有直接说,她道:“除了将军,我也不知此事还能托付给谁。”

    “公主。”穆远站起来,隔着纬缦看着如意的脸:“只要穆远能做到,一定不会负公主所托。”

    “将军。”如意转过脸来,对上穆远的目光,她看了他半晌,轻声道:“求将军,莫让如意尸骨留在夏国。”

    穆远心头一震,喉咙似被哽住了。

    “我必是活不了的,他就是没杀我,我也只怕自己受不了那些□。所谓忍辱负重,如意没那个本事。”

    “公主。”穆远哑着嗓子唤,可唤了这一声,却也不知还能说什么。她说的句句实话,她必是活不了的。

    如意苦笑:“我似乎,什么本事都没有。如今能助得将军拖得战时,便觉甚是荣幸。将军,如意能做的只有这么些了。将军之后必要取胜,打败夏贼。而我,我不想死在那个地方,可既然别无选择,还望将军能把我的尸骨接回来,莫让我孤伶伶的在那里。”

    穆远哽了喉,只得用力点头。如意见状,微微一笑:“那我就在夏国,等着将军来。”那笑容,在星光映衬之下,竟是美得夺目。

    穆远这一生,一直无法忘记这个笑。

    第三日很快到了。

    这几日穆远陪着如意说了许多话,多到似乎说不完。可眼前分别在即,却忽然似是不知该说什么了。两个人千言万语,只无言相对。穆远给如意添了些衣裳,又给她备了干净的水,装上了新鲜的吃食,只希望她过去的这一路不要挨冻受饿。

    如意默默地看着他做这些事,心里空空荡荡。

    正午时分,刀疤将军领着人骑着马赶到两阵中间。穆远远远看着,知道这最后的时刻已到。援军并没有奇迹般地提早出现,如意公主必须交出去了。

    如意抱着穆远为她装水的水囊,轻声道:“将军,喜儿他们几个都是忠仆,跟着我,吃了不少苦,我脾气不好,以往对他们使过不少性子,他们如今再回宫,怕是也没什么好日子过的,将军若能将他们在宫外安置,寻个好差事,让他们能自给自足好好过活,如意感激不尽。”

    “臣定会为公主办到。”

    “将军……我……”马儿拉着车轿缓缓前行,如意急欲再说什么,可似乎能说的话这三日都已说尽,她再没有什么遗言好留,她顿了顿,终只能再说句:“将军,谢谢你。”

    穆远说不出话来,他看着刀疤将军拉过公主车轿的马缰,他看着一个夏兵粗鲁的用长枪挑开车子的缦纬让刀疤确认公主身份,他看着他们拉着公主的车子向夏军的方向走去。

    如意回身最后看了穆远一眼,那眼中透着死寂与告别意味。穆远紧咬牙关,用力握紧大刀,猛地扭转马头不再看她,用力一夹马腹飞奔离开。

    生离与死别,竟然可以是同一个时刻。

    穆远眼眶发热,抽打马缰快速奔回军营,他亲手将她送死,但他绝不能让她白白牺牲,穆远在心里暗暗发誓:“夏国不灭,绝不罢休。”

    如意走了。

    穆远自觉这一生坦坦荡荡,从未亏欠过任何人,但是对如意,他总觉得欠了她许多。他记得她的笑容,记得她临行前的那个眼神,他还记得她的声音。

    他多次在梦中被惊醒,因为在梦里,他听到如意对他说:“将军,我在夏国,我等着将军来。”

    穆远每每满身大汗地坐起来便再躺不住,他常常站在窗边仰望夜空,他看到天上满是一闪一闪的星星,他记得陪在如意身边的那三日里,天上的星星也是这般的耀眼。

    她如今怎样了呢?她为何到梦中找他,说她在夏国等着他。她还活着吗?难道这是她在托梦给他?她在夏国可受了什么折磨?她是否……

    穆远眼眶发热,指尖在握紧的拳中扎进掌心里,他不敢想,一点都不敢想。

    可他又控制不住地想,他总是会想起她。

    韩笑成功闯入青山谷,救下了穆勇老将军,还以牙还牙,用毒攻破了夏军的防守。而烟魂关这边,也终于等到了援军,与夏军之战,完胜。

    这一切,全是因为有一个骄傲又弱小的女子,坐在车轿上,立于两阵前,为他们争取到了最最宝贵的时间和机会。

    如今,她在夏国,究竟如何了?

    穆远心心念念,终于寻着了机会,派了探子成功潜到夏国去搜寻如意的消息,他想,如若如意真是遭遇了不幸,那他也要找到她的尸首,他答应过她,不会让她孤伶伶地留在异乡。

    探子陆续发回一些消息,可惜都没有如意的踪迹。但是却寻到了夏王的藏身之所,而且探子还报,有一伙人与他一般,也在暗中打探夏王。

    穆远心知有事发生,他去找了父亲穆义。

    “夏军败退,表面降服,实则仍在蠢蠢欲动,此祸不除,来日定将再犯。那夏王残暴无度,他国中欲谋反的人也不少。皇上派了密使,暗地里接触了夏王的胞弟,其早有夺取王位之心,日前终是与密使达成协定,若能助他除掉夏王,他登基之后必将永世与我萧国交好,绝不再动干戈。”

    穆远听了,心里一跳,知道这后面还有下文。

    果然,穆义接着道:“只是行刺一事隐蔽,不能由我穆家军出手,以免落人口实。所以,龙家那头在安排。”

    “龙家?”穆远皱皱眉,心里明白过来。龙府也是朝中官家,三代忠臣。三兄弟里,只龙大为武将,龙二经商,龙三却是江湖人。如今这事,定是要动用龙家江湖里的势力来办。按理,穆远不该去与龙家抢这个差事,但这是个去夏国接近如意公主的机会。

    “爹,事关重大,单靠龙家未必就有胜算。我们不如里应外合,我领着穆家军直追夏兵,把他们逼到梁城去,夏王必会调兵过来防守,如此他身边的防卫兵力一散,行刺之事大可得手。”

    穆义一扬眉:“你如何得知夏王在那梁城附近?”

    穆远一愣,心知自己说漏了嘴,当下也不瞒了:“爹,我答应过公主,一定将她接回来。公主大义赴死,我也不能言而无信。”他看看穆义,又道:“爹,我知道此事非儿戏,定会把握分寸,不会留下任何把柄的。”

    穆义看他一脸急切,而如意公主又是他们穆家亲手交予了夏王,穆义心中对如意也是总觉有亏欠,想了又想,终是一叹:“也罢,你说的里应外合也是可行,那就且去安排吧。”

    穆远大喜,他火速调遣兵马,部署妥当,与穆义商议明白,这便带兵出发了。

    狼烟四起,旌旗飘飘。

    穆远领兵一路杀将,直将夏军逼进夏国边城梁城,事情一如他所料,兵临城下,夏军不得不增派了兵力,援军来的速度超乎寻常地快,夏王必是就在城内。

    穆远假意僵持,守在那按兵不动,夏军在梁城里严阵以待,不敢大意。

    如此形势,夏军关切之处全是穆远这方,龙三的行刺计划顺利布署。穆远派了探子再探,他的机会不多,一旦入城,必得抢得先机,不然被夏王察觉,那他对如意之诺,怕也是难以达成。

    穆远等了几日,焦急焦虑,最后终是等得探子回报,这一次,竟然是个好消息。

    “属下看得清楚,那里关着的,确是如意公主,她没死,她还活着。”

    穆远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眼眶发热,简直不敢相信:“确实是她?”

    “确实是她。”

    穆远深吸一口气:“她可安好?”

    那探子一噎,低下头去没说话。穆远心里发紧,是啊,她怎么可能安好,她未死便已是奇迹。

    穆远在军帐里走了两圈,然后嘱咐了探子几句,探子领命,出去了。

    穆远走到桌边,抚着他的大刀,如意临走时回身望他的表情如在眼前,她的眼神,他忘不了。他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老天垂怜,让他能够赶得及,让他能再见到活着的她。

    他很想,非常想,接她回来。

    三日后,是龙三领人行刺夏王的日子。

    那日天边刚映出第一道光时,鼓声雷鸣,号角声威,穆家军喝声动天,对梁城发起了进攻。

    阳光晒在城头,如金似雾,一如那日穆远赶回固沙城通知如意她的人质之计可行时踩着的晨曦。兵阵的后方,高高的临战台上,穿着铠甲的独臂将军挥旗大喝,号令着军队的阵形。夏兵远远看到,奔走禀告。双方一阵厮杀,夏军不敌,急急退回城内,不敢再战。夏军将领军官要求穆远阵前相见,可惜穆家军毫不回应,双方僵持不下。夏军并不知道,此时的穆远用这脱身计,已经悄悄到了另一个地方。

    他去寻如意了。

    穆远快马加鞭,只带了一名副将跟着探子连夜赶到了夏王的行宫。龙三领着人已然开始了行动,穆远并不想参合,他只想第一时间找到那个还活着的如意。

    他骑着马从后殿门闯了进去,一路砍杀了几个拦路的夏兵。探子忽然指着远远燃起浓烟的建筑大声道:“将军,那起火之处,便是当日属下发现公主的地方。”

    穆远二话不说,狠狠一夹马腹,箭一般地冲了过去。

    疾如风,心如焚。

    那着火的院落,确实是如意公主被囚的地方。她在这里受尽夏王折磨,一心只想寻死,却是没有机会。今日里她也不知为何,心跳如鼓,隐隐觉得将有事发生。可她想定是她太虚弱了,有了幻觉。屋子里有老妇宫女守着,门外是卫兵把守,如意闭着眼睛,浑然不理。

    这一整日夏王都没来,可如意半点没松懈,她装作昏睡,在等待时机。以她奄奄一息极虚弱的状态,不用费劲假扮,只要闭上眼,那看管她的人便以为她人事不省。看守她的老妇和卫兵松了防心,陆续散开,各办各的事,各寻各的乐。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不但屋里独剩下她一人,就连外头也没了动静。如意起了身偷偷张望,虽奇怪为何门外空无一人,但也无暇探究,她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如意把门闩上了,又拼尽了力气,把窗边的桌子推过来抵在门后,做完这些,她精疲力尽,坐在地上喘了半天,眼睛盯上了桌上的油灯……

    这个时候的夏王正领着一众兵将在与龙三领的刺客们生死厮杀,他并不知道如意爬向了那灯,只是在认出龙三等人是萧国派来的刺客时,忽然顿悟了。

    合谋、背叛、夺位。

    夏王怒火中烧,当日如意脱逃,有如当众在他面上狠狠给了一巴掌,他受此羞辱,自然不能善罢干休。但这也给了他很好的发兵的借口,那萧国皇帝果然不济事,吓得屁滚尿流又赶紧把如意给送了回来。夏王那时候是得意的,他打算留着如意,每天折磨,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萧国,他也想要。

    但他没想到如意的归降竟然是计,她在阵前拖延了三日,最后虽然确是落在了他的手里,但之后两军战情却是发生了惊天逆转。

    夏王恨极。他的军队节节败退,他不得不亲自守在这梁城督战。情势虽是不妙,但他还有一后着,那便是如意。夏王打好了主意,他要用如意的命,向萧国皇帝要求停战。

    只是他又没料到,这招他还未用,那萧国狗皇帝居然敢派刺客行刺。

    夏王一边应战,一边脑子里飞快转着。今日情势看来,他的末日似要到了,但萧国没理由在这种时候派刺客杀他,他已战败,再逼一逼他归顺上贡才是正经,这般痛下杀手,定是与他那个王弟有了协定,他们出面杀了自己,他那个弟弟便能明正言顺地登上王位。想通这个,夏王更是恨。这萧国欺人太甚,一步一步,竟是要将他逼入绝境。

    他若是没活路,如意那贱人也别想活,他便是死也要拉她垫背。

    夏王瞅着一个空档,拍开墙上的机关,一闪身隐进了密道里。机关开合,墙面恢复如初,龙三吃了一惊,但扑过来已是失去了夏王的踪影,那墙面的机关,一时也未找到。

    如意用油灯点燃了床,烧着了闱缦宫屏,火苗很快窜了上来,滚烫艳红的火迅速将屋子包围。

    屋外依旧没有任何声响,如意很满意,她在屋子中间坐了下来,她没了力气,站不住了,她就静静坐着,等着火焰将她吞没。她想到了她的娘如妃,待她死了,她就能见到母妃了吧?她从来就没见过她,她真想念她。

    “母妃,我从前觉得,母妃生我下来,不是让我受欺负的,不是让我受苦的。原来我错了,我受了苦,受了欺。可是母妃,我未曾卑躬屈膝,未曾屈服,母妃泉下有知,当是欢喜吧。我,我未给我大萧国皇室丢颜面。”

    火很烫,烟呛得如意连声咳,但她忍不住笑,她很快便能跟母妃团聚了。

    只是这般烧成灰烬,穆远小将军该找不到她的尸骨了。如意叹气,“将军啊,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她信他一定会守诺,无论如何,她信他一定会来找她接她回去。找不到,他怕是会很辛苦。

    她真抱歉。如意看着熊熊火光,脑子里浮现穆远那张坚毅端正的脸。他一定打胜仗了吧?定是胜了。不然夏王不会这般怒,不会到她这来泄恨出气。他越是欺凌她打她,就越是证明穆家军将他这夏贼军杀得片甲不留。

    如意真想哈哈大笑,可是身上太痛,她笑不出来,但她仍然咧了嘴,在心里对穆远说:“将军,切莫客气,杀了这狗贼,为我报仇。”

    正想着,屋门忽然“咚”的一声巨响,门后顶着的桌子震得一抖。如意也被震得跳了起来。她的心跳得厉害,她脑中一片空白。

    穆远朝着那着火之处狂奔,半路忽地一杆长枪向他刺来。穆远一扬长刀,架开那长枪。□骏马的奔势不停,他反手挥刀,那拿枪的夏兵赶忙就地一滚,躲开这攻势,而穆远已然又奔出一段,但前方几个手持刀剑的夏国兵将堵在那,拦住了他的去路。

    穆远微眯双眼,杀念如刃--挡路者死!

    夏王快速穿过秘道,径直到了囚禁着如意的屋外,屋门锁着,他怒火冲天一脚踹了过去。门后咔嚓一声响,门板却是不倒。

    如意在屋子里发抖,她知道门外是谁,她能想象他来这做什么,她害怕,非常害怕,可她死都不愿让他得意。

    门外的夏王眼见门没开,心头怒火更甚,他一运气,再踹一脚,这下加了力道,门板连着后面的小柜全都被踹得粉碎,哗啦啦倒了一地。他闯进屋子,一块燃着火的缦布便迎头朝他扑了过来,夏王一挥袖,将那布弹开,定睛一看,这屋子竟是已被火包围。

    如意傲立火圈之中,衣裳又脏又破,满脸血痕,身上也是血迹斑斑,右手僵硬得极不自然,那是她到的第一天欲拿匕首刺他被他扭断了小臂。

    可纵是这般凄惨的模样,如意还是昂首而立,极骄傲的立在那火中,象是只美艳高贵的浴火凤凰。她朗声大喝:“狗贼,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