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1)

纤雨青竹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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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保险起见,阮铃兰让车夫在一家尚未打烊的店铺前停下,自己偷偷地付了他车费。

    “我担心后面跟着的人是坏人,这样好不好?我进去后,你在门口等上一会儿,装作在等我出来的样子。我从店的其他门溜掉。”阮铃兰小声恳请道。

    车夫答应了下来,尽职尽责地守在店门前。

    过了好一会儿,后面黄包车的人下了车,一边点着烟一边走到车夫身旁,问道:“刚才你拉的那个人呢?”

    车夫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那人,一边说道:“她付了钱就走了,我在这儿歇脚。”

    那人听后把烟一扔,脸色气愤地不得了,随后进入店中,可店里早已没了阮铃兰的人影。

    阮铃兰从店里后面溜出来后,通过小路找到了育儿堂,唐亦琛果然派人在照看小振祺。

    好久没见到儿子的阮铃兰立即将小振祺抱在怀里,仿佛见到了宝贝儿子,心里才能踏实下来。现如今,小振祺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刚才想着躲江远庭,也是怕他发现小振祺,担心他会将孩子夺回去。小振祺是自己一个人的,和自己相依为命,跟任何人都无关。

    阮铃兰定了定神,抱着小振祺离开了育儿堂。

    来到大杂院,阮铃兰远远低看到有个人影在晃动,一时间以为江远庭又跟踪到了自己,吓得不行,后来仔细一看是唐亦琛,顿时松了一口气。

    待阮铃兰走到大杂院门口时,唐亦琛焦急地说道:“大晚上的,你怎么不辞而别?你一个人走夜路多不安全?”

    “我没事,就是有点担心小振祺,所以提前回来了,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阮铃兰致歉道。

    “你没事就好。”唐亦琛松了一口气后,说道:“你跟着我出来,我得为你的安全负责才是。”

    阮铃兰抱着小振祺,笑道:“你还是那个尽职尽责的警察。”

    正当阮铃兰和唐亦琛在门口聊天之际,房东老太太静悄悄地溜了出来,在门后听着两人的对话。

    “下次你可不许再不辞而别了,我真是担心得很。”唐亦琛叮嘱道。

    “好。”阮铃兰点点头。

    “你和孩子早点休息吧,我改日再来看你。”唐亦琛嘱咐后便和阮铃兰握手告了别。

    待唐亦琛走后,阮铃兰刚一进门,就看见了近处的房东老太太,吓了一跳。

    “哼”,房东老太太冷笑道,“果然是狐媚坯子,勾引男人的手段够多的。”房东老太太一面带着嘲讽,一边转头回了房。

    “妈妈,什么是狐媚坯子?”小振祺好奇地问道。

    “小孩子,不该问的不要问。”阮铃兰语气有些严肃,使得从未见过妈妈发脾气的小振祺有些委屈,嘟着嘴巴不高兴。

    阮铃兰连忙一边向房间走去,一边哄道:“小振祺最乖了,早点睡觉喽……”

    第二天晚上,唐府大摆寿宴。阮铃兰本不想参加,无奈唐亦琛一直挽留。

    “我就知道你担心小振祺,我派人把他接来,你们母子一起参加,好不好?”唐亦琛诚意十足。

    阮铃兰除了想和孩子在一起,自己也不愿参与这等应酬之事,心下十分不情愿。

    “我给战友看了你的照片,他们都想见见你呢,说你是江南的绝色女子。”唐亦琛说道。

    阮铃兰十分惊讶,不由得瞪大眼睛-:“你怎么会有我的照片?”

    “你忘了?我审过你的案子,你的材料我都有。”唐亦琛不以为意地解释道。

    阮铃兰十分无奈,他不仅把自己调查得彻彻底底,还把材料一直留存,难道当初一起登船逃难时他拎的那个箱子里都是嫌疑人的资料?

    “我已经答应战友了,你就权当帮我一个忙吧。”唐亦琛再次表示邀请。

    阮铃兰担心自己要是不答应他,他会把自己的审讯资料都给战友看,于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随后,宾客陆陆续续地来到了江府,不时地和唐家老爷、唐亦琛和顾姨娘打招呼。

    阮铃兰在等待小振祺期间,百无聊赖。这时,顾姨娘发现了阮铃兰的存在,见她打扮过于朴素,便让人带她去重新打扮一番,免得和自己精心筹划的晚宴气氛和华丽程度不符。

    阮铃兰无奈地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人装扮。那人给阮铃兰做了个十分艳丽的造型,又添加了很多装饰物,一时间显得和顾姨娘的打扮风格十分相似。

    虽然这副打扮和阮铃兰清丽脱俗的气质并不相符,但也增加了惊艳的效果,十分引人注目。

    阮铃兰无奈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觉得自己的妆容有点夸张,趁着化妆之人离开之际,连忙拿出纸巾,拼命地在脸上开始擦拭,想要擦掉那厚厚的一层粉。

    这时,旁边响起一个声音:“你的妆容不错,没必要擦掉。”

    阮铃兰听到这个声音,立即停手,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怎么又出现了?

    阮铃兰久久坐在座位上,不敢回头望。

    这时,江远庭走了过来,看了看镜子中的阮铃兰,随后冷冷地说道:“你今晚很美……”

    阮铃兰感到身旁阵阵寒意,知道江远庭在针对自己。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己虽然不想再面对他,但碰上了也就碰上了,除了担心他会撞见小振祺之外,阮铃兰并无其他担忧。

    阮铃兰随后站起身来,没有理会江远庭。

    待阮铃兰刚想转身离开时,不小心手碰到了梳妆台上尖锐的饰品,顿时鲜血直流。一时间,阮铃兰疼得有些难受。

    这时,江远庭拉过阮玲兰的手,仔细看着伤口,随后将阮铃兰的手含在口中,为她止血。

    江远庭目光冷俊,紧紧盯着阮铃兰,突然怒意升起,狠狠地咬了一口阮铃兰的手。

    阮铃兰顿时疼得不行,连忙用另一只手拍打着江远庭,“你放开我!你是狗啊,乱咬人?”

    江远庭放开了阮铃兰的手,冷冷地说道:“没错,在你面前,我就是只摇尾乞怜的狗。”

    “江远庭,我再也不想看见你。我三年前就不想看见你,如今更不想”,阮铃兰目光决绝地说道,“今晚如果知道你在,我绝不会来。”

    江远庭看着目光狠决的阮铃兰,冷冷地笑着,不停地笑着,最后说道:“我正好相反。我知道你在,所以才会来。”江远庭那日没有追踪到阮铃兰,但查到了和阮铃兰一起前来的唐亦琛,了解了他的情况后,知道他府上有寿宴,阮铃兰也可能会出现,便在这里守株待兔。

    阮铃兰一时间愣住,他怎么知道自己会在这里?

    江远庭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熟悉的身影,冷笑着说道:“三年多了,所有人都说你死了,可我不相信。我今天终于见到你了,你却说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没错,江远庭,你最好在我面前消失,否则的话”,阮铃兰顿了顿,“我消失!”

    江远庭握住阮铃兰的肩头,眼神中满是怒火地说道:“你再敢玩消失,小心我会杀了你……”

    阮铃兰冷笑着说道:“悉听尊便。”随后用力甩开了江远庭的双手,朝门口走了去。

    阮铃兰刚走到门口,就见唐亦琛抱着小振祺从另一尽头走了过来,吓得赶紧又将门关上。自己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在乎,只想守着孩子过清净日子,江远庭的出现无疑会打破这种平衡,自己决不允许,决不允许他见到小振祺。

    阮铃兰连忙将门锁上,防止唐亦琛带着孩子走进来。

    江远庭见阮铃兰返了回来,又将门紧紧锁上,样子十分异常,便知外面有情况。

    江远庭走过去,一边将阮铃兰紧紧地拥在怀中,一边警惕地看着门口。

    阮铃兰意识到,江远庭可能误以为房门外面有危险的情况,所以才会有这般举动。眼下为了不让他见到小振祺,阮铃兰只好将计就计,不再说什么。

    过了许久,房间外面没有任何动静。阮铃兰一直在思考如何带着小振祺离开而又不被江远庭发现。

    江远庭没有察觉到阮铃兰思索时紧皱的眉头,只是仔细地看着她,看着自己寻找了三年之久的人,又出现在自己面前,竟有些不敢相信。熟悉的眉眼婉转,熟悉的气息,江远庭长时间地拥着阮铃兰,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随后,有人敲门。阮铃兰惊得不行,唯恐是小振祺在门外。

    待江远庭小心将门打开后,发现是化妆之人,阮铃兰连忙松了一口气。

    阮铃兰整理了一下头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事到如今,自己只能先支开江远庭,再找到小振祺,最后带着小振祺逃离这里。自己哪怕连家教的工作都不要了,也不想再这样提心吊胆下去。

    待阮铃兰刚走出没多久,突然眼前一黑,脚下一软,栽倒在了一旁。身后的江远庭连忙叫着阮铃兰的名字,伸手将她扶住。

    待阮铃兰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医院的病榻上。

    “医生说了,你是食物中毒。”旁边的江远庭说道。

    “中毒?”阮铃兰眼前突然浮现出凌曦的脸庞,今天中午,她突然好心地给自己夹菜,一边夹菜还一边意味深长地和哥哥凌旭对视了一下,彼此一笑。现在想来简直后怕得很,自己自从上次得罪了他们兄妹俩,他们就一直恶作剧不断,只是没想到这次他们竟然直接给自己下毒。

    “你到底吃了什么?”江远庭眉头紧皱,探询地问道。

    阮铃兰摇摇头,表示不知情,自己如今最大的敌人已经不是凌旭和凌曦兄妹俩了,而是眼前的江远庭。

    阮铃兰感觉身心疲惫得很,虚弱得有气无力,可是小振祺怎么办?他还留在唐府,虽然有唐亦琛照看他,可自己依旧不放心,尤其想到那府里还有凌旭和凌曦的存在,感觉更是毛骨悚然。

    想到这里,阮铃兰不顾身体虚弱,立即起身,准备返回唐府。

    “你要去哪里?”江远庭急急拦下阮铃兰。

    “我钱包忘在那里了。”阮铃兰找了个借口。

    “哼!”江远庭冷笑着,“铃兰,你知不知道,你说谎时的样子太过明显, 所以你很不适合撒谎?”

    阮铃兰抬头看了看江远庭,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透露小振祺的存在。

    “铃兰,你不顾身体虚弱,着急回去,是不是心里还在想着那天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江远庭目光充满着寒意,紧紧盯着阮铃兰说道。

    阮铃兰知道江远庭指的是唐亦琛,便迎着江远庭清冷的目光,说道:“我想见谁,不关你的事。”

    江远庭听后,愤怒地擒住了阮铃兰的下巴,发狠地说道:“你迄今还是我江远庭的妻子,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去见其他男人?”

    “江远庭,你放开我……”阮铃兰拼命挣扎,但无奈身体虚弱,又力不如人,实在无法挣脱江远庭的束缚,便反击道:“是啊,我们还没办理离婚手续呢,明天我们就去登报……”

    “你休想……”江远庭气急败坏,目光越来越冷,“阮铃兰,你这辈子休想离婚……”

    “我……我凭什么不能?”阮铃兰依旧挣扎着,“江远庭,你自己花名在外,你凭什么来管我?”阮铃兰话刚说出口,身体极其疲惫之下,突然又眩晕得不行,差点跌倒在一旁。

    “你别以为我会放过你,无论你是生是死,都是我江远庭的人……”江远庭没有理会阮铃兰的难受和异常。

    “我……我不想见到你……”阮铃兰的气息微弱了许多,随后双眼紧闭,大滴汗珠落下。

    这下江远庭才意识到阮铃兰身体尚未痊愈,便恢复了一些理智,将她抱起来,放回了病榻上。

    入夜时分,江远庭在一旁睡得香沉。阮铃兰悄悄地披好了衣服,偷偷溜出了病房。

    由于一直惦念小振祺,阮铃兰始终不放心,只等江远庭睡着以后悄无声息地溜出来。

    一路来到不远处的唐府,阮铃兰不停地拍打着铁门。门卫睡眼惺忪地走过来,不耐烦地说道:“深更半夜地,拍什么门?”

    “让我进去,我找个人。”阮铃兰说道。

    “人都走光了,宴会结束了,找什么找?再说,你不是唐府的家庭教师吗?现在又不是上课时间,赶紧回去……”门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任凭阮铃兰百般苦求,门卫依旧不为所动。阮铃兰情急之下,大声喊着:“唐亦琛,唐亦琛……”

    “大半夜的,你喊什么?老爷和太太都睡着了,如果他们被惊醒,小心你吃不了兜着走。”门卫一边阻拦一边威胁道。

    阮铃兰不管这些,只想一心找到唐亦琛,只有找到他才能找到小振祺,于是依旧坚持不懈地大声喊着:“唐亦琛,唐亦琛……”

    “我的姑奶奶,求你别喊了……”门卫开始服软,于是开门放行。

    阮铃兰进门后,连忙向公馆里面跑去,找寻着唐亦琛和小振祺。

    没有找到唐亦琛,阮铃兰转头反倒发现了凌曦。

    凌曦不满道:“深更半夜,你在公馆里跑来跑去的做什么?”

    “你大哥呢?大少爷去哪里了?”阮铃兰不顾其他,连忙上前问道。

    凌曦不耐烦地一把推开阮铃兰:“赶紧滚出这里!我还要睡觉呢。”

    阮铃兰依旧不放弃,继续问道:“你快告诉我!大少爷人在哪儿?”

    凌曦怒火中烧,朝着阮铃兰捶打了过去:“你怎么还不死?还不死?半夜里还跑来,让人睡不着觉?”

    这时,阮铃兰又想起了她和她哥哥给自己食物里下毒的事,此时她又不说出唐亦琛和小振祺的下落,于是恼怒不已,一把擒住了凌曦的手臂,随后用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你不要仗势欺人,太过嚣张。”

    “你……你这个坏人……”凌曦颇不服气,仍旧伸展着手脚,想要殴打阮铃兰,但无奈自己年纪尚小,力不如人。

    阮铃兰手上加重了力气,问道:“你到底说还是不说,如果你不老老实实的,我现在就送你去死……”

    凌曦骄纵惯了,从未被如此对待过,而且自己被掐住脖子,想喊又喊不出来,发现阮铃兰的态度又十分坚决,好像不是在说假话,便费力地说道:“大哥……大哥他跟战友走了……”

    阮铃兰见凌曦十分难受,便松了力气,焦急地问道:“那我的孩子呢?小孩子在哪里?”

    凌曦吓得不行,此时有什么说什么,不敢不从,“大哥派人把他送回去了……”

    阮铃兰这下意识到,原来小振祺已经被人送回了大杂院,于是松了手,放过了凌曦,连忙向外跑去。

    一路奔跑,阮铃兰累得气喘吁吁,但却没有放慢脚步,只有见到小振祺,自己才能放下心来。

    跑了许久,阮铃兰终于回到了大杂院,跑进房间,见唐亦琛派来的人一直在守着小振祺,便放下心来,不停地靠在墙边喘着粗气。

    和那人道谢后,阮铃兰看着熟睡的小振祺,心里顿时柔软下来,无论自己是强硬还是屈服,都是为了能和孩子在一起,过着自己的日子。

    将小振祺安顿好以后,阮铃兰来到外间,准备洗脸。自己这一天实在忙乱不已,又提心吊胆。

    正当阮铃兰洗好脸以后,准备倒水时,发现了江远庭正站在门口,月光下自己能看清他那如雕刻般的轮廓和冷冷的目光。

    阮铃兰惊得脸盆掉在了地上,都没回过神来去捡。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江远庭仿佛看透了阮铃兰的心思似的,一边点上一根烟,一边开口说道:“我就是想看看你如今的情况,所以在医院里,故意放你回来。”

    阮铃兰听后无奈得很,千算万算,自己终究算不过他。

    “你都看到了?现在可以走了吗?”阮铃兰开始下了逐客令。

    江远庭身着黑色大衣,在清冷的月光下,一边吐着烟圈,一边冷冷地看着阮铃兰。

    这时,听到动静的房东老太太走了过来,打量了一下江远庭,又看了看阮铃兰,不由得撇撇嘴,说道:“果然是狐狸精转世,勾搭完一个又一个。”

    阮铃兰愤恨地不行,还未开口反驳就见江远庭走近自己。

    江远庭冷笑着说道:“看来这三年里,你的生活还真是充实啊。”

    阮铃兰不理会江远庭话里的讽刺,只想让他尽快离开,于是说道:“这里是我的家,我不欢迎你。你赶紧走吧。”

    江远庭不仅没走,反倒侧过身子,进了房间。

    阮铃兰大惊,连忙去阻拦:“你走开!我不欢迎你……”

    江远庭没有理会阮铃兰的驱逐,反而是转身把她擒住,将她牢牢束缚在自己的怀中,紧咬着她的嘴唇,反复回味着熟悉的气息……

    正当阮铃兰和江远庭争执时,突然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妈妈,他是谁?”

    江远庭突然松开阮铃兰,回头望了望睡眼惺忪的小男孩,面部顿时惊呆住了。

    江远庭蹲下来,愣愣地看着小振祺,和阮铃兰一样的眉眼俊秀,轮廓和自己太过相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江远庭握着小振祺的手臂,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并想伸手去触碰他肉嘟嘟的脸颊。不料,小振祺突然挣脱开江远庭,连忙跑到阮铃兰身边,紧紧抱住妈妈,说道:“妈妈。我怕……”

    “乖,不怕……”阮铃兰连忙安慰着受了惊吓的小振祺。

    “铃兰!你有了孩子?我们有了孩子?”江远庭抑制不住地惊讶和喜悦。

    阮铃兰急忙否认:“他不是你的孩子。”

    江远庭登时呆住:“你说什么?”

    “我说,他不是你的孩子……”他是自己一个人的孩子,阮铃兰紧紧抱着小振祺。

    江远庭不肯相信,那孩子明明和自己长得有九成相像。

    江远庭看了看小振祺,又看了看阮铃兰,说道:“他是不是我的孩子,我会去确认!”说完将小振祺一把夺了过来,抱在怀中。

    “你放开他……把他还给我……”阮铃兰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急得连忙手打脚踢地去抢夺孩子,但却力不从心。

    江远庭将小振祺牢牢抱在怀中,随后扔给阮铃兰一张名片:“你如果想见到孩子,就按这个地址去找我。”说完头也不回地带着小振祺离去,留下了哭喊得不能自已的阮铃兰。

    小振祺从未离开过妈妈,这次又被一个陌生人带走,连哭带喊地说道:“你放开我,我要妈妈,妈妈……”

    回到住处,江远庭将小振祺放了下来,又命人给他做了好吃的。

    小振祺看都不看精美的食物,偏过头去,表示自己依旧在生气。

    江远庭看着小振祺气呼呼的样子,问道:“你除了妈妈,还有谁?”

    小振祺哼道:“我只有妈妈,没有爸爸,我不是你的孩子,我是妈妈的孩子。”小振祺认定眼前之人是欺负妈妈的坏人,所以自己绝不和他一伙儿。

    “妈妈这么和你说的?”江远庭继续问道。

    “哼,妈妈才没跟我说,是我聪明,自己想到的。”小振祺说完又气鼓鼓地将头偏了过去。

    “那你叫什么名字?”江远庭循循善诱。

    “我才不要告诉你我叫阮振祺呢,哼!”小振祺嘟着嘴巴不满道。

    江远庭心下想到,阮铃兰究竟有多恨自己,竟然给孩子改了姓氏。

    “那你平时和妈妈在一起,都做什么?”江远庭实在好奇阮铃兰这几年的境况。

    “妈妈工作,然后做饭,”小振祺歪着脑袋想到,“妈妈又去工作,又回来做饭……然后就是陪着我……”

    江远庭将点心递给小振祺,又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十岁!”小振祺得意洋洋地说道。

    “我是问你,你真正几岁了?”江远庭一边给小振祺喂东西吃,一边安抚他。

    小振祺摇摇头:“我不知道。妈妈没告诉我……”说完小振祺低下了头去,仿佛很不好意思似的,自己不知道自己的年龄。

    “振祺,你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好不好?我给你准备舒服的被褥。”江远庭一边看着儿子一边讨好道。

    “我不要!我要找妈妈。”小振祺只认阮铃兰。

    “妈妈明天就来接你。”江远庭安抚着儿子。

    “真的?”小振祺张大眼睛问道。

    “当然是真的。”江远庭料定阮铃兰不会不管儿子。

    “那我也不要!”小振祺依旧拽拽地头一偏。

    江远庭轻抚着儿子的头,问道:“那你想要什么?爸爸去给你买?”

    “我没有爸爸。”小振祺坚持道,“我只有妈妈。”

    “我就是你的爸爸。”江远庭看着以前从未谋面的儿子,情绪有些难平。好个阮铃兰,自己消失了不算,还带走了自己的儿子!

    小振祺摇晃着脑袋说道:“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喜欢我妈妈……”

    江远庭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把我带过来,就是想见我妈妈。我知道,是因为我聪明。”小振祺忽闪着大眼睛说道,“有叔叔也想见妈妈,但他总是把妈妈带走,把我撇下……”

    江远庭听后神色一凛,强压着怒火问道:“是哪个叔叔?”

    “我不认识他。反正妈妈不会喜欢他的,妈妈只喜欢我,因为我最英俊。”小振祺说完便哈欠连天,打起了瞌睡。

    江远庭抱着小振祺,将其安顿好以后,又点了一根烟,站在窗口看着满城的夜色。

    清冷的月光倾洒进来,将江远庭的轮廓映照得十分分明。江远庭的思绪又回到三年前,那时的自己因为阮铃兰的事和母亲吵架,而阮铃兰又不理解自己的一番苦心,所以自己跑出去喝了闷酒。一杯接一杯,自己喝得酩酊大醉,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消愁的模式,只想在酒精里麻醉自己,从很久以前开始,一直都是如此。喝得几乎不省人事之际,眼前仿佛出现了玉川。自己对玉川不停地诉说着所有的苦闷,自己和阮铃兰之间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自己并不介意她到底能不能生育孩子,只想和她一起相伴终老,自己不想母亲再次介入自己的婚事,可阮铃兰却屈服了,不肯与自己一起面对,不肯相信自己。眼前的玉川仿佛变了神色,但自己没有过多去想。再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仿佛梦境一般,自己好像看见了阮铃兰,又看见了魏老爷,一切的一切都像演戏一样,在自己眼前一一掠过。当自己彻底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身处牢房中。听审讯的人说,阮铃兰杀了魏老爷,自己作为当事人之一,也要配合调查。怎么可能呢?阮铃兰那么柔弱,那么与世无争,怎么可能会杀人?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经过多次交涉和疏通关系,自己打听到了一些情况,又见到了玉川。玉川也一口咬定,阮铃兰杀了人。根据玉川的说法,当时魏老爷一直在挑衅,自己与他争执了起来,而玉川一直在百般劝说,但阮铃兰却因为魏老爷的言语挑衅而失误杀人。由于阮铃兰是重刑犯,自己想尽了办法还是见不到她,只能托人为她捎去纸条,让她安心。正在自己苦苦思索应对之策时,有人传来了消息,阮铃兰认罪了,自己一瞬间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这里面一定出了什么错,她根本不可能是杀人犯。

    得知了玉川曾经指正阮铃兰是杀人凶手后,自己对她的态度逐渐冷淡了起来,就算世界上有一百个人认定阮铃兰是凶手,自己也一定是第一百零一人,绝不相信阮铃兰会杀人。玉川苦苦解释,她当时由于过度惊吓,警察又连番逼问,无奈之下才说出了当时的情况,而且发誓句句属实。当时的自己,十分生气,一方面觉得事情有蹊跷,另一方面自己却自始至终都见不到阮铃兰。后来,自己和玉川争吵了起来,记忆中,这是自己第一次和她发生如此巨大的争执,她认定阮铃兰杀了人,而自己无论如何不肯相信。玉川的眼泪,让自己更加心烦意乱,一旦案子定了性,阮铃兰就会被押上刑场,而这与玉川的证词不无关系。自己甩手而去,留下了玉川一人在委屈痛哭。

    经过一番苦心争斗,终于打探到案子有了转机,魏老爷的死另有蹊跷。谢天谢地,又迎来了希望。与此同时,又传来了好消息,自己终于有机会离开牢房了,等自己离开后第一时间就去积极营救阮铃兰。可是一切都晚了,战事已起,监狱被炸。当自己被屋顶的柱子砸倒在地时,丝毫动弹不得,眼见火光四起,炮声临近,自己却无能为力站起来。正在这时,玉川跑了过来,费尽了力气将自己从柱子下面拖了出来。随即,玉川却被炸弹的碎片击中了,倒在了血泊里……自己唯恐她会就此死去,连忙靠近她,查看她的伤情。生死之际,她恳请自己的原谅。而自己又能说什么呢?世事无常,自己又能怪罪谁呢?

    随后,自己反复查找,四处打探,却丝毫没有阮铃兰的踪影,她就这样消失了,仿佛不曾来过一般。有时候,在夜深人静时,自己会感觉十分恍惚,阮铃兰她到底是否真的来过,是否真的曾经嫁过自己。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她怎么会平白无故消失得无影无踪,音讯皆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三年了,自己活得犹如行尸走肉一般,对生活燃起的兴趣又被惨淡的现实熄灭了。生意场上,自己顺风顺水,军阀战乱,许多工厂纷纷搬迁,唯有自己始终坚守原地,继续做着生意,自己期盼有一天阮铃兰会突然回来,笑着看着自己,一如从前那样。江家终于一家独大了,声名和地位不断上升,不仅在江南一带,在上海、京城甚至整个远东地区都有了分支。可那又如何呢?自己和母亲的关系降至冰点,若不是她老人家横加干涉,自己和阮铃兰或许不会隔阂疏远,或许后来的一切就不会发生,自己与大哥依旧视同陌路,不相往来。每日每夜,自己都思念着阮铃兰,盼望她能回来,期待有奇迹出现。三年了,奇迹果然出现了,她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她果然没有死,只是她身边多了一个男性。自己随后经过调查,发现那个男性和自己倒是有些渊源,他就是当初审讯自己的那个警官。阮铃兰怎么和他在一起?三年的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夜已深,江远庭掐灭了烟头,转身看着熟睡中的小振祺,他有着长长的眼睫毛,和阮铃兰如出一辙,除此之外,他和自己的五官十分相像。小振祺睡得香沉,偶尔会在梦中喊妈妈。江远庭握着小振祺白白净净的小手,静静地看着他,怎么看都看不够。世上不仅有奇迹,而且还有惊喜。一个宝贝儿子,从天而降,这实在是莫大的惊喜。阮铃兰尽管百般否认,可自己却十分笃定,小振祺就是自己的儿子,不仅相貌相像,而且阮铃兰撒谎的样子实在太过明显,自己早就了解她这一点,她太不适合说谎了。

    第二天早上,江远庭让人给小振祺换了新衣裳,又让人给他做了丰盛的早点。

    “妈妈怎么还不来接我?”小振祺一边吃着东西, 一边好奇地问着江远庭。

    江远庭轻轻抚摸着小振祺的头,说道:“妈妈很快就会来了。”随后,江远庭看了看腕表,心中也狐疑起来,时候不早了,阮铃兰怎么还没有来?她肯定不会不管孩子的,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随即,江远庭顾不上吃饭,命人照顾好小振祺后,便准备出门。

    “你要去哪里?”小振祺也放下食物,走到近前问道。

    江远庭一边穿上黑色大衣,一边说道:“我去找你妈妈。”

    “我也要去。”小振祺拖着江远庭的衣襟说道。

    “振祺乖!”江远庭蹲下来,摸了摸小振祺的头,说道:“你在这里乖乖等着,这里有好吃的,还有好玩的。”

    小振祺眼泪汪汪的模样,煞是惹人怜惜:“我不要,我要去找妈妈。妈妈看不见我,会着急的。”

    经不住儿子的软磨硬泡,江远庭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出门时,江远庭抱着小振祺来到车子旁,刚想打开车门,就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直直地看向这里。

    江远庭将小振祺放进车里,随后看向那人。自己调查得很清楚,他叫唐亦琛,督军唐占祥的长子,一直在警界颇有名望,后来投身行伍。

    江远庭命人照看好小振祺后,转身来到唐亦琛面前,面带冷意,随后点燃了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