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骂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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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六章骂街

    ……

    两家孩子都不小了,也俱都不想讲究什么,很快就把亲事定在了两个月后,刚好春播结束,不必耽误地里的活儿。只阿鱼辛苦些,还得去未来岳丈家帮忙,一个春瘦了好几斤。

    何二伯请了银花帮忙张罗。

    银花这做婶娘的,现下家里又是最出息的,少不得拿了点儿东西出来补贴进去才叫最后的亲事没那么寒碜。

    “混账东西!混账东西!”何家骏拍着书桌连连怒吼。

    何传礼本来三月是要下场参加县试的,只因着新上任的县官做派叫人心惊,叫何家骏拦了下来,因而他带了盘缠和干粮,坐船顺着水道一路南下回了松山书院。何传文歪缠了几个月也要出门,银花跟何家骏没答应,竟留了一封信,揣着他自己平日里攒下来的零花钱,偷偷跑了出去。

    银花心里急得没办法,一路找去邻县也没逮到人——大田村所在的和田县县城没有码头。

    两人在家担惊受怕了上十天,接到何传礼写回来的信,说何传文跟他一道上了船才略略放了心。

    “真是了不得了,回来就狠狠抽他一顿。”何家骏咬着牙说道。

    “也不知打哪儿来的傻大胆。”银花叹道。

    “主家娘子,您快来瞧瞧,又有鸡不好了。”

    原先雇的一对帮忙照料果园和鸡子的老夫妇年纪大了,顾不来那一大+片,加之果树也有了出产,银花又在本村雇了一个帮工,才二十多岁,叫李保,平日里除了帮忙拾掇果园子,往县城高小舅那儿送果子、鸡蛋、鸡都是他。

    银花也顾不得再跟何家骏感慨,带了一个斗笠就往果园子走。

    果园子养鸡也有四五年了,前年李保还没来的时候,开春闹了一次鸡瘟,不过一夜,几百只鸡倒得只剩下十来只,幸而果园子离村子远,没波及到村子里的家户人家。死去的鸡得用大车成堆的往外拖,银花怕叫村民把病鸡捡回去吃了,还得专门请了几个壮汉干了一天,挖了一个大坑,架柴把死鸡都烧成灰后埋起来。这样波折了一年,又四处搜罗小鸡仔,今年才算重新走上正轨。

    银花冻得并不多,上回闹了鸡瘟,也不晓得到底是个什么愿意,只得把自己知道的法子都一一用着。这会儿,老两口已经把看着就往下倒和没精神的鸡隔开,又是熏醋又是撒石灰,想把那趋势扼住,银花来了都没时间打个招呼。

    这鸡也算散养,先前百来只是外头捉回来养的,后面都是母鸡自己抱窝引出来,品相确实稂莠不齐。

    银花跟着忙活了大半天,总算保住了小几十只,死去的叫了家里长工帮忙运出去烧。

    “主家娘子,啥时候捉小鸡子哩?”李保换了一身衣服,把原先那套放在锅里煮,抽空摸+到院子问道。

    银花摇摇头,“算了,现在县城不大太平,把这剩下的好好养着就是。”

    上一任县太爷连续两任评绩都是“优”,又找上峰使了力气,虽然是平调,却去了府城,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府城繁华,上峰俱在一起,人情走动就频繁得多,有缺自然也好先活动。

    这一任县太爷银花不晓得什么来头,动作却大,来了三个月不到,城门就设了关卡,进出城门都得另交“进城费”,有农家带点儿自家产的菜蔬、鸡蛋还得受一番为难,少不得多舍几个去。这里虽说还有“士农工商”的说法,因太祖皇鼓励贸易经商,商人的地位已经提高了许多,然则到了这位县太爷这里,就是农人卖自己所产还得为难一番,更何况外地专门跑货的商人了。

    县城不过一丁点儿大,除了县城的集市,下头的村子也有小集,辛辛苦苦跑县城一趟,还没进去就得交钱,又遭为难,不过一个月,县城就萧条了不少。农人除非迫不得已,大多拿了东西在小集换自家所需,县城里店铺都是几辈子家传下来的,来跑过的来来去去就那几个小商队,被一刁难,干脆就另寻了I地方做生意。城门口原先一整天都熙熙攘攘的,现在只有几个城门官靠着墙打瞌睡,听到有人来,眼睛一睁开就不怀好意的直打量。

    上梁不正下梁歪,县太爷不是个好的,下面衙役除了跟着助纣为虐,稍稍不肯转圜的都叫他换了个遍,今天是这个宠妾的小舅子,明天是那个小妾的大姨夫,乌烟瘴气,横行霸道,何家骏为此不晓得叹了好些回气。

    “那、那我这几日就收拾了东西回去。”李保期期艾艾的说道。

    一个大男人,想问又不敢问,紧张的直搓手。

    “你回去做什么,鸡闹瘟也不是你能拦得住的。”银花挑起眉毛说道。

    “嘿嘿,我看鸡少了,活儿少了,还当……”李保傻笑着说道。

    “你把果树和鸡都照看好,哪会少了活儿。”银花说了一句,又交代了几句,赶着回去换洗,匆匆往村里走去。

    村里哀求声一片。

    银花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几个流里流气斜斜垮垮穿着皂衣的衙役正挨家挨户抄家一般,连吃带拿,最可气的是半点儿不顾及家户的菜园子,进去就乱踩乱折。

    “这是怎么了?”银花拉着一个匆匆往家里赶的嫂子问道。

    “说是县太爷觉得县衙太破小,要加收‘修葺税’,又要抽调壮丁服役。”那嫂子眼睛红红的,咬着牙说道。

    银花拔腿就往家里小跑。

    何二伯已经领着阿鱼愁眉苦脸的在了。

    自古就有徭役可以用钱顶的规矩,只又是加赋税,又是拉丁,怕是不少人家都拿不出这笔银子。

    “那差爷说凡是十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汉子都得服役,我跟二柱还好说,爹跟玉米可咋办?”阿鱼垂着头说道。

    “你们差多少?”何家骏问道。

    这样的“修葺税”也照人头收,一人就是十文钱,免一个人的徭役得八十文。

    银花听了倒抽一口气,“这是要盖一座金山呐!”

    “家里统共就几百个铜子儿的活钱。”阿鱼应道。

    银花想了又想,拿了半两银子出来,“你跟柱头也拿钱免了,省的遭罪。”

    县太爷不仁,下头乱七八糟的小吏更无人性,去服役就更苦了。

    “这还叫不叫人活。”何二伯突然捂着脸叫了一嗓子。

    外头也传来妇人和小孩儿的哭喊声,几个“差役”的嬉笑声,汉子的哀求声……

    “我出去看看。”何家骏脸色铁青,大步出了院子。

    “婶娘,家里只有两个小的,我不放心,跟爹先回去了,借您的银子,我来年一定还一些。”阿鱼有些惊慌的说道。

    “快家去,甭管他们做什么,你可把二柱拉好,别跟他们起冲突。”银花交代道。

    何二伯跟阿鱼急匆匆的走了。银花压下心中的焦躁,搬了一把椅子去前院坐着,稍稍看着学堂些。

    一会儿,何家骏怒气冲冲的进了院子。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学堂几个从窗户往外瞧的学生吓得赶紧把头缩了回去,老实的大声读书。

    银花等何家骏在院子里打了好几个转才叫孙娘子倒了热茶过来。

    “说什么县衙是县城的脸面,不修好就是县太爷治下无方。从来都是看学生、看人口、看粮食,我读了这些年的书,竟不晓得有哪朝哪代官员考评是看县衙的。”何家骏胸口直起伏,连连喘气,“我明儿就去县城大街骂一骂,看谁能说出个理来。”

    “骂大街”也算是秀才的特权之一,普通百姓有不满最多躲在家里抱怨抱怨,秀才公有看不顺眼的却可以引经据典的满大街去骂。

    几个县令不知打哪儿找来的几个地痞无赖充的衙役,在村里闹了一通,又拿漆水在没交清银钱的人家门口做了记号,硬占了牛老头子的牛车,叫给送会县城。

    村里好一会儿才传出不少妇人的哭骂声。

    何家俊当即给小子们放了学,言明明天休假一日,就进了书房,查经阅典,洋洋洒洒写了几十页纸,天黑才搁笔。

    晚上,洗漱后。

    “对县太爷不满的肯定不知你一个,不如明日多邀几个秀才公一起去。”银花建议道。

    “我心里有数,你别担心。”何家骏应道。

    何家骏年轻时候不懂事,现在已经极有分寸了,银花心里遂记挂着,到底还是睡下了。

    第二日,何家骏是叫人抬回来的。送他回来的是相熟的乡绅家下人。

    银花压下心中的惊慌,拿了铜子儿出来谢赏,又陈诺改日亲自登门道谢。

    “已经叫郎中给秀才公看过伤了,都是皮外伤,但也伤的不清,得好好将养些日子。”那老仆打着揖说道。

    银花又叫孙娘子把人领去厨房拿了吃的,看着孙大把人送出去才能转回屋。

    何大伯、何二伯得了消息,都放下家里的活计赶了过来……

    ……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