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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船舷窗外，色彩瑰丽的星云晚霞一样弥散在宇宙中。
落日云星系是费纳帝国中人数最多的星系，十五颗拥有生命的星球围绕在帝星周围，人鱼保护中心所在的海螺星亦是其中一员。比起玄武星系这样偏远的地方，落日云星系整体的战队水平都很高，每年从出线赛开始，就有了正式联赛的热闹气氛。
“其实巡回报道没有那么讨厌，毕竟能去看优秀战队的比赛，对自己也有好处。”
许是见安澜望着外头发怔，兰易斯劝说起来，“何况这种任务协会是发工资的，报酬至少可以买一台便携终端……”
“报酬？”
安澜收回视线。
坐在斜对角的选手杰渡轻哼一声：“不然你还真是为了学习机会来的？还不是因为报酬高，不然鬼才肯来。”
“毕竟大家谁也不容易，我也是为了报酬。”
兰易斯打起了圆场，脸上老好人的笑让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杰渡撇撇嘴，别过头继续刷便携终端去了。兰易斯小声和安澜解释：“他只是和你们战队以前的菲尔有些过节，别在意。”
安澜摆摆手，对方说的话不算什么，比这个难听的多了。
只是……
菲尔拉仇恨的功力，是不是太强了一点？
出线赛是淘汰制，只有去年获得出线权力的战队才有一次豁免权。令六家小战队出人报道的当然不会是随便一场淘汰赛，其中一方，正是自联赛举办开始次次出线的合赛级战队——神之眼战队。
合赛级只是神之眼战队的最低成绩，最高时，他们还曾进入顶尖的帝国级联赛。
抵达神乡星的协会时，正门外人山人海，和日月星上的协会大楼完全不同。那些人倒也不像是想要挤进去，更多是像等人，不时有人因为言论不合大声吵架，随后带起周围一片人卷入“谁更强”的争论中。
领队是兰易斯，他来神乡星已经有三次了，轻车熟路地要带着几人从侧门进去。杰渡貌似是咕哝了一句“有什么强的”，安澜都没听清，倒让别人听清了。
“你怎么说话呢！强不强的你没长眼睛不会看啊？”
说话的可能是神之眼战队的粉丝，杰渡也怒了：“比你看得清楚！不就看过几个比赛视频而已，你懂什么？”
“我说你们这是要进去？讲不讲道理，没见公告板上写着禁止入内么。”另一个学生样貌的人质疑道。
眼看着吵起来了，兰易斯深感无奈。安澜只听兰易斯对他说“你抓紧机会带大家进去”，就看到他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人群，高喊一声：“神之眼要不是主攻手撑着，早就名次下滑了！”
一声激起千层浪。
在安澜拉着人进去时，只听身后像炸了锅似的，各个立场骂战不止。杰渡没再惹事，粉丝的注意力转移后，他第一个迈进了协会侧门。
神乡星协会果然更严，相比无需验证的日月星，这里的通道尽头是一扇身份验证门。几人停在门前没办法，幸好兰易斯很快就赶上了，样子有点狼狈，没说杰渡什么，划了卡让众人进去。
到前台核实了身份，兰易斯领着大家去偏厅，里面齐刷刷一排星网模拟舱。
“随便选一个，场地没变。”
兰易斯说完，其他人毫无疑问地躺到了模拟舱中，只有安澜站在外头。因为楚文悦和自己打过招呼，兰易斯也知道安澜是个新手。
“这是协会内部的模拟舱，但观看比赛的步骤还是一样的，只是你传送到的位置是二楼的观赏台。放心，我们都在一个地方。”
“怎么观看比赛？”
难道是拍摄下来上传到星网上？那不和看电影差不多了。
只看过几个片段的安澜并不知道，那场真刀真枪的机甲对决只存在于重大赛事中，一般的比赛，只是规则和模拟系统都强化数倍的模拟战斗罢了。
这是很好理解的。每场都用真机甲进行战斗，损耗费用谁来出？一个不小心把选手搭在场上了怎么办？优秀的选手残疾了谁负责？虽说放宽了武力管制，但帝国也没有花着大把帝国币内斗烧钱的打算。
兰易斯没听明白安澜在问什么，只好说：“你先进娱乐区，进去后我在外面等你。”
大概算了一下时间，安澜觉得改造液的量应该够用，路上他借着上厕所的名头换过，库艾利给他装了一袋子营养剂包装的改造液。
安澜头一次进入星网娱乐区，环顾四周，虚拟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竟如现实一般。
“跟我来。”
找到安澜，兰易斯带他走到一座典型未来风格的会场前。
圆形会场一圈入口蜂巢般紧密，蓝色外壳流转着金属光泽，穹顶边缘装点的是冷光源绿灯，内部灯火通明。不断有人从最近的一个入口传送进去，上面显示屏上是一行大字：04号入口，神之眼战队vs道战队，9:00～10:30。
不同于其他人用腕轮扣钱进入，安澜两人是扫描后直接入场的。
二楼弧形观赏台。
其他四人等在里面，左右墙壁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显示屏，如今都在静止状态，栏杆外是一片隔着透明物质的天空。观赏台如同悬浮在半空中的堡垒，居高临下，鸟瞰这片一望无际的广袤森林。
不过视线范围内只有他们这一个观赏台，安澜猜测，也许是为了视野不受阻碍，他们是没法看到其他观众的。
很快，安澜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九点时分，场地准时响起了解说者扩音过的声音——“各位观众，比赛即将开始，对战的双方是神之眼战队和道战队，请自行调节您的位置，以保证最大限度的观看效果。观赏台的观众们，观看方向请使用左方操纵杆进行更改，擅自离开观赏台会传送出场，谢谢诸位配合。”
仿佛是话语点亮了场地，星星似的观众席，如同轨道一般围绕在玻璃物质的周围，呈现环带状的痕迹。不少光点还在移动，一如环带上的光散射开来。
安澜这才看清，其实场地本身天圆地方，是个半球形，所谓观赏台正是贴在半球形外罩上的小小四方台子。除了自己所在的观赏台，玻璃物质后的其他台子难以辨清正脸，身形倒是清晰。
而观众席一个个单人座，就像受到半球形场地吸引的小小天体。
“一会儿比赛时，你把流程记下来，之后改一改就能编出一篇报道了。”兰易斯提醒安澜看其他四人。
他们这个观赏台是隔音的，当显示屏亮起、场地内半透明的玻璃褪去白雾后，那四人立即打开腕轮，悬空的是四个开着文字处理界面的屏幕。
安澜点点头，完整看比赛这是第一次，他其实也很期待联赛的机甲对战水平。
流程如下：
一台据说属于神之眼战队队长的机甲兢兢业业挖沟造基地；某速度型脆皮机甲一马当先，不怕死地冲入了敌人堆里；吸引敌人注意后，三台机甲包围对手战队，榴弹轰炸，胜。
武器的威力量级也好、弹道令人惊诧的准度也好，那些有微妙偏差的小细节，都令安澜本能地感到违和。
而且很明显的，那台“应该是队友”的脆皮机甲也被队友一起轰掉了，一点没手软。比分是四比零，虽然少了一人，但再瞎也看得出这是压倒性的胜负。
总的来说，是现实中价值不高的战术。
“……这是模拟比赛？”
兰易斯困惑反问：“不然还是什么？”
“没什么。”安澜有一点失望。他没有再问下去，准备自己去协会查联赛的规则，基础知识也问得太多，就是在麻烦别人了。
压倒性的胜负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比赛总共分为丛林地形团队合战、山地合战和星际合战三场，结束时还比说好的时间早上十多分钟。
比赛结束时，和其他还围在会场外热烈讨论的观众不同，几人都是一副索然无味的表情。再怎么强又不是自己强，同为选手，他们还真欢呼不起来。何况自家战队比起神之眼战队，硬件上就差一大截，只说那台速度型机甲，谁家有速度那么快还不是一碰碎的？
退出星网，兰易斯看了下时间：“飞船会停在神乡星上一晚，明天再去威廉星，报道最好能今晚之前赶出来，接下来——”
“我有事。”杰渡举手，没等兰易斯回答，就离开了偏厅。
“这个，我也想去逛一逛。”
另外一人也这么说，其他人纷纷响应，“是啊，好不容易来一次神乡星，要就坐在飞船里写报道也太苦逼了。我想去机甲零件商场逛一圈，还有谁去？”
“我！我的宝贝四个月没换关节轴承了……”
这三人勾肩搭背地出去了。兰易斯有点发愁，他其实少说了，最好是下午就能写完报道，否则一下午都只有其他媒体的私人报道，协会官方报道久不出炉，回去时会扣他们钱的。
最后的希望，安澜站在原地，还在思考什么的样子。
兰易斯很欣慰：“我们回飞船吧。”
“啊……抱歉，我想去个地方。”安澜回过神，才发现其他人都不见了，“人呢？”一转念，安澜随手拍了下兰易斯的肩，“既然大家都自由活动去了，你也别太累，就算是领队也得休息。晚上见。”
说完，人已走远。
“……再见。”
兰易斯默默掏出终端，协会的任务黑字白底清清楚楚，他认命般叹了口气，一个人随后走出了协会。相对于外面的喧喧嚷嚷，他的背影显得特别孤独。
不久后，在一幢接近城市的郊外别墅周围，安澜装作过路人侦察了一会儿，确认里面没人了，才手脚利落地翻墙进去。
卡萨看来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不然他的别墅怎么会彻底沦落成空屋？不过……庭院中花木稀疏，看着像是很久没有侍弄过了，卡萨是近期死的，再怎么说也不会冷清成这样吧？
别墅总共三层，包括一层地下室，比起很多奢侈无度的贵族，卡萨的别墅已经称得上是中规中矩了。安澜认为最可能放政治相关资料的，无非是书房、卧室、地下室这几个地方，他优先去卧室探查了一番，一无所获。
卧室很凌乱，好像没来得及收拾就匆忙离开的样子。一顶黑礼帽掉在地上，落了厚厚一层灰，安澜捡起来拍干净，想了想，戴到自己头上。
宽边礼帽能挡住大半张脸，这样在外面撞见路人，也不至于暴露得彻底。
“书房在二楼……先去地下室好了。”
暗门在储物间里，其实也不怎么隐蔽，属于常见的暗门地点。
进去后，安澜刚踩上楼梯，感应灯便立即亮起。灯光昏暗，空气中透着一股灰尘的干燥气味，仅能通过一人的楼梯台阶窄小，安澜小心翼翼地扶着墙壁走下去。
数十分钟后。
虽然没有要紧的资料，不过这五年的大致变化，安澜还是能从书面文件中看出来的。夹缝中有几枚放在晶管里的细小芯片，他放入口袋，松了口气。
这样，大概能派上什么用场吧……
安澜原路返还，刚上了四级楼梯台阶，就见一缕亮光透入地下室。咔嗒，暗门金属板摩擦的刺耳声混合着开关开启声，随后，是人的气息。
半明半暗中，他看见来人糅杂着冷淡青色的绿眼睛。
虽然唇角习惯性地微勾，柔和了眸中疏离的神色，但一眼望去，安澜还是能感受到对方还是少年时的影子。
对方也看到了安澜，微微一怔。
狭路相逢。
安澜抬手压了一下黑色礼帽，不敢转身，只是盯着对方，从台阶上一步步后退。空间太窄不行，近距离硬碰硬他没有胜算，对方曾经甚至打赢过前世体能a级的他，更遑论现在。
可惜地下室太小，没有足够空间周转躲藏。
安澜心中懊悔，除了似乎能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声、看见身体每一个细胞在紧张收紧的感觉以外，只有一句话想说——
默莱尔这家伙，为什么来这儿？